江湖,對世人來說永遠都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男人向往著仗劍醉酒,向往著名與利,向往著放浪不羈,向往著美貌佳人。而女子,則向往著俊杰俠士,渴望著英雄美女的故事。即便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也對江湖充滿向往。
正是因為如此,江湖上發(fā)生的事,也是傳播的最快的。
“你們聽說了嗎?那白天羽與胡不歸約斗竟是打了個平分秋色。”
無論到哪,只要有人的地方,永遠都不乏關(guān)于江湖的消息。
“是啊,要不是一個多月前龍嘯云引出胡不歸擒住李尋歡我們都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樣一個大高手?!?p> 酒肆里三三兩兩圍坐一起熱火朝天的議論著。
“聽說白天羽是因為那兵器譜排名第六才與之約斗,怎想魔刀竟是遇到了對手?!?p> 說話的那人言語里不無驚嘆,像是親眼見到了那場驚人的比試。
“唉,可惜,可惜……”
可隨即那人話鋒一轉(zhuǎn),激動變作同情與可惜,言語里更是嘆息。
一語落下,其他眾人亦是如此,皆忍不住搖頭,想來,定是發(fā)生了什么波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正在這時。
酒肆之外的北風(fēng)中,忽然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這聲音干澀無比,融在風(fēng)中就如同鬼哭一樣,讓人頭皮發(fā)麻。
“可……惜……什么?”
那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就好像許久未曾開口,聽的酒肆之內(nèi)眾人的心是忍不住一突,有的手中酒碗更是嚇得脫手摔落,碎了一地。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茫茫積雪之上,北風(fēng)中一道白影如那鬼魂一樣輕飄飄的自山上飄了下來,腳下借力的雪居然無一絲痕跡。
踏雪無痕。
所有人皆被這詭異一幕駭?shù)氖抢浜怪绷?,那人由遠及近,不過幾息已是落到了酒肆門口。
見到這人的模樣,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瑟瑟發(fā)抖,甚至有的人檔部已出現(xiàn)了水漬。
來人的裝扮分明是個和尚,但他的模樣實在太過駭人,就好像那皮包骨的干尸,干癟的皮膚黯淡無光,像是剛從墳?zāi)怪信莱鲆粯印?p> “可惜……什么?”
那和尚有些昏黃的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掃視著眾人。
聞言,之前說出可惜的青年漢子一下就溜到了桌子底下,語調(diào)發(fā)顫。
“大爺,你想知道什么?”
和尚看向他,原本熱火朝天的酒肆瞬間死寂下來,只有眾人的心跳聲以及北風(fēng)的呼嘯。
“胡不歸出事了?”
那漢子聽到這句話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咽著唾沫道。“是啊,聽說胡不歸與白天羽決斗之后被人暗算重傷,胡家一百三十六口除卻幼子無一幸免,現(xiàn)在已下落不明?!?p> 他還沒說完,卻感覺一股恐怖的氣機好似天塌一樣,壓的眾人皆癱倒在地,面如土色,呼吸困難。
“他是先天高手,內(nèi)力生生不息,怎會受傷?”
和尚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那是因為胡不歸與白天羽激斗了三天三夜,元氣大傷才被人有機可乘?!?p> 青年漢子不停的磕著頭,渾身抖若篩糠,鼻涕眼淚大把。
空氣漸漸凝固,如萬年不化的冰山,放佛吸一口便能凍結(jié)五臟六腑。
陡然。
所有人只聽得一聲于死寂中爆發(fā)的恐怖戾嘯,就好像一聲高亢的狼嚎,又如同獅虎的嘶吼。
“??!”
風(fēng)聲散了,積雪散了,寒冰散了。
有的,只有無窮的森寒。
酒肆中有人竟是被這一聲活活嚇得昏死過去。
許久,
有人見再無響動便壯著膽子抬頭看去,卻見那里早已無人。
……
杭州,自古便是江南名地,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騷客流連于此,風(fēng)流俠士仗劍于此。
胡家,雖是大戶人家,卻非江湖勢力,而是商賈之家,為善一方,不時接濟周遭窮苦之人,善名遠播。
只是,這一代有了不同,胡家出了一個向往江湖的人,他叫胡不歸。
但就在幾天前,胡家卻遭滅頂之災(zāi),除了胡不歸幼子,一家一百三十六口無分男女老幼,竟然雞犬不留,死絕殆盡。
接連幾日,胡家宅府之前都是震天的哭嚎,那些有的是胡家婢女仆人的親人有的是胡家遠房的表親。
遠遠看去,就見那府宅里一百三十六口全部躺在院中以白布掩面。
而在今天,這里迎來了一人,一個和尚,一個讓所有人見之都退避三舍的和尚。
那和尚并未進去,而是靜靜地看著那府宅,看著里面的尸體。
他佇立良久。
背后的劍不知為何顫鳴個不停,錚錚不休。
直到某一時,直到某一刻。
那原本像是化作石像的和尚身子陡然一震,一股殷紅的血跡已順著嘴角流下,染紅了他那素白的僧衣,觸目驚心。
同時。
“噗!”
一股微弱的聲音自和尚體內(nèi)響起,如同打破了什么關(guān)隘瓶頸。
此時,那和尚的眼神才有了幾分生氣,由渾濁化作清明。一層烏黑的血垢更是不停的從他周身毛孔中滲出,而后凝結(jié)為血痂脫落。
他身形一轉(zhuǎn)已有離去之勢,口中呢喃道。
“江湖路,生死窮,善惡無途誰為雄?紅塵滄桑無人定,緣起緣滅一朝空,刀光劍影?!?p> 伴隨著話音出口,只見他那干枯的右腳掌所落之地竟是轟然塌陷下去,形成了一個大坑。
那地面本是以青石為面,此刻居然全部龜裂,棱角翹起,凹陷下去,如蓮瓣綻開。
一腳落下,再一腳邁出,他竟已在三十丈開外,而那落下的左腳,腳下同樣是一個大坑。
驚世駭俗的場景,只將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駭?shù)氖敲鏌o人色,如見神魔。
那和尚右手作拈花印,面容淡漠,垂目低首,然其腳下,卻是步步生蓮,一步一蓮花。
背后長劍的顫吟消失了,有的,是那許多年后世人也忘不了的腳步聲。
十七步,十七朵蓮花,他便出了杭州。
“我入江湖?!?p> 多年遲疑,多年猶豫,多年起伏,不屬于此間的他,終于,要入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