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練功室內,卻見有一道身影正平靜的盤坐在地上。
識海之內。
佛秀的元神正感受著那纏繞于指尖的一縷灰色氣息,首尾相連,繞于佛秀指端,輕輕轉動,像是無始無終。
還有那已凝結如晶的七彩光團,兩者皆是散發(fā)著古怪的光華。
光團在左手,而那縷灰色氣息則在右手,如今已被佛秀抽絲剝繭般分了開來。
“七情六欲?”
“因果?”
幾次嘗試,似那“雄霸”,如那“劍魔”,他終于是確定了眼前之物。盡管有些難以置信,但并非是不可接受。
身前,那“劍圣”遺留的印記于虛空浮浮沉沉。
佛秀臉色有些沉默,有的事情即便只是猜測,也足以令他內心發(fā)冷。
迄今為止,他所經歷的慘烈廝殺恐怕一只手已是數不過來了,但卻都沒有令他內心發(fā)寒過。
可如今。
“劍圣”如此,“天哭經”也如此,在佛秀看來,他和它更像是一個產物。就如同打鐵一般,唯有千錘百煉,方能成型。
譬如“天哭經”,若說它是那鐵,那這“七情六欲”和那“因果”便是火與錘了。
“好一個笑三笑,好一個“魂夢心經”?!?p> 佛秀現在才豁然明白,初見那笑三笑時,為何他會說出“同道中人”的奇怪話語。
“當真是好手段,世人因七情六欲而動,因果而成之下,便是那所謂的命運嗎?”
“莫非,這就是對困鎖我二十年的補償?”
雖是如此想的,但佛秀臉上可沒有任何喜意,與其說是補償,不如說是試探,以“入道”魔障來試探。
過了,便可再進一步,更是證明了佛秀的實力,沒過,恐怕他的下場,比那“雄霸”“劍魔都好不到哪去,也許會更慘。
“困鎖我二十年,應該,是為了讓那“風云”出世吧。”
畢竟自己的存在攪亂了太多的軌跡,很不穩(wěn)定。
至于那“劍圣”遺留的印記,倒更像是一把劍,或者說那本就是一把劍,里面可不光只有“劍圣”的畢生劍道鋒芒,若鋒芒再多幾分,這枚“劍印”可就不是印了,而是一柄真正的劍。
“以人煉劍?”
心緒翻涌,饒是佛秀已經歷諸般此刻也難以平靜。
“當初那泥菩薩又看到了什么?”
“真相?”
“或者……幕后的黑手……?”
“水還真深??!”
現在看來,即便自己已是“入道”,但在某些暗處的存在眼里也仍是弱者吧。
這也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為“寂滅”開鋒的原因,但沒想到卻是徒勞無功。
虛幻的元神就好像如一縷清風所凝,除了面容可見五六,身形只有依稀的輪廓,盤坐于識海之中。
而元神之下,識海的最中心處,是一片扎根其中的荷葉蓮花。
“入道”之后,蓮池之內已開第三朵蓮花,佛秀有種感覺,只要自己心念一動便可離開這方世界。
但,他還是想要看看,看看最后的結果。
肉身元神緊閉的眼目同時睜開,
瞬間,佛秀便將那枚“劍印”一口吞下,而后納入丹田氣海,以真元精氣蘊養(yǎng)。
至于那元神,則是“抽絲剝繭”的一縷縷吞吸著那七彩光團。
也就在他起身剛要走出室外的時候,卻是眉目一挑。
“看來,我還真是在成魔的路上越走越遠??!”
語氣雖是自嘲,奈何臉上笑容漸深。
只見他左手摸索著從右邊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個草人,晦澀的眼中更是詭異的浮現出一張面孔。
口中緩緩念道。
“清河鎮(zhèn),李義?!?p> 霎時,一縷如絲的七彩之色已從眉心溢出,沒入那草人之中。而同時佛秀的右手食指上遂然浮現出一縷灰色的氣機,本是“無始無終”纏繞其上,可此時,卻是“砰”然從中斷開,如同活物,分成兩端。
“始”在佛秀,“終”在草人。
下一刻。
只見佛秀朝那草人輕輕吐了一口氣,一縷劍氣。
冰冷的笑吟之下。
“落!”
草人頭顱赫然掉落。
……
清河鎮(zhèn)。
之所以是這個名字,那是因為鎮(zhèn)中有一條清河橫穿而過,故此得名。
周邊是林立的客棧商鋪,而那河水之上,兩邊則是停著三三兩兩的篷船。
可在今天,本來熙攘的人群卻是被一聲撕心的慘嚎驚亂了,眾人望去,待看清聲音是從一艘勉強能遮風避雨的破爛篷船中發(fā)出的后,一個個的面容也都恢復到了尋常。
那是李義的船。
“造孽?。 ?p> 近處的茶肆老板望著那篷船,聽著那慘叫,雖說不忍,卻奈何身無武功,只得“啐”了一口,繼而移開了視線不見為凈。
“你想要殺我?啊?”尖利兇狠的話語聲中,篷子的布簾被人粗暴的扯了下來,然后走出來了一個青年,他樣貌雖說其貌不揚,可那一雙狹長眼睛卻是陰鷙如蛇般森冷。
而他的手中,正握著一截細嫩的脖頸,只是有些干瘦。
那是一個不過雙十的女子,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
女子沒有回答,只因呼吸都已困難,只能無力的掙扎。
要說這李家,曾經在江湖也算薄有小名,操持著“天揚鏢局”多年走南闖北家業(yè)倒也豐厚。
可偏偏這一代出了個李義,那李父李母在世的時候倒還好說,雙親一亡,偌大家業(yè)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便被其揮霍殆盡,屁股后面更是欠債無數。
家傳武功雖學的不錯,但仁義禮信卻一塌糊涂。
這也就算了。
可是喪心病狂,忍受不了清貧日子的他,最后走投無路之際竟是做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
要說他劫掠那些會武功的還好,可偏偏挑的全都是一些路過這里的尋常商人,刀下鮮有活口,無惡不作。
此時見到這一幕,估計又是抓了那家的姑娘小姐,周圍的人也都早已見得習慣。
只見他左腹之上正插著一根木簪,血跡斑斑,顯然是那女子的東西。
“嘭!”
一腳踹在那瘦弱身軀的肚子上,看著幾欲昏厥的女子他是一臉的冷笑。“明天,我就將你……”
“嗬嗬嗬……”
陡然,李義原本的冷笑變得僵硬,話語未完喉中便像是卡著一物,“嗬嗬”不能言。
依稀間,他耳邊詭異響起一道聲音。
“落!”
眼珠瞪圓的同時,原本頸上的頭顱此時已然骨碌碌的落了下去,滾到了溪水中。
身旁的女子看到這詭異一幕,不僅沒有半點恐懼,反而有種快意的猙獰。甚至那無頭的身體仍立在那里,斷口出血水狂涌。
驚呆了眾人。
……
拜劍山莊。
指上那又濃郁幾分的灰色氣息一閃而逝,隱去蹤影。這一切雖然看似漫長,但對佛秀來說,卻也不過是一步起落的功夫,剎那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佛秀左鬢之上,一縷黑發(fā)已是悄無聲息的變白了,與那遲暮老人的蒼發(fā)一樣。
佛秀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眼神隱有閃爍,但終究還是恢復了尋常朝“劍池”走去。
另一邊。
無雙城中。
就在那“劍圣”閉關的地方,一個年約雙十的冷峻青年緩緩踏足來到了這里。
“義父,孩兒定然會找到那人,為你,為我的族人報仇雪恨?!?p> 他跪倒在那早已生機滅絕的老者尸體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只磕的額頭血肉模糊。
唯一不變的,是那一張如同石頭般堅毅的面容。
也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后,身前的尸體剎然崩散,化作一地塵埃。而在那塵埃之下,卻是漸漸露出了四個字。
青年雙眼一凝,似藏冷電寒光,恐怖的氣霎時涌出,非是劍氣,而是“刀氣”,猶如黃金一般的璀璨刀氣。
密室之內登時刀氣縱橫,然卻盡皆不偏不倚落到了那四字之上,將其斬作無數。
“佛中魔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