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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烽煙錄:時光為憑

第二十章 離喪之亂

民國烽煙錄:時光為憑 倪政南 2058 2018-05-01 10:00:00

  母親將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能夠感受到這只手此刻正激烈地顫抖著:“小聲點,自從你二哥出了事我這顆心就一直提著!我今天早上聽廣播,據(jù)說警察懷疑這件事是有人和匪徒暗中勾結(jié)、里應(yīng)外合,才能讓這伙人輕易地進到屋子里,所以把在場所有的人都帶回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了?!?p>  我不由有些恨恨:“明明就是他們自己做的事,怎么好意思說是有人里應(yīng)外合?就算是有,也是暗探和警察私相授受……”

  母親的臉湊得離我更近了,我看見她的眉梢眼角都沾染上了焦慮與驚懼的情緒:“這些話是以后對誰都不要說,甚至連想也不要想,說錯話的后果是你我都無法承擔的!”

  我想起二哥的事給母親帶來了巨大的難以愈合的傷痛,便決定將事情的真相掩蓋起來,只告訴她容易接受的說辭:“唔,你記得衛(wèi)二月嗎,她父親在報社里工作,知道自然比我們多。所以我們剛到現(xiàn)場便被她父親帶走了,所以現(xiàn)場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情況我也不甚清楚。我發(fā)誓,發(fā)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也和你一樣看了報紙才知道。”

  母親認真地將我說的話推敲了一遍,也終于接受了我的說法。她認真地警告我,不要和二哥一樣,滿腦子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想法,現(xiàn)如今政府最忌諱的就是我們這些青年學生,對當局在處理先關(guān)事件時態(tài)度也是日益強硬。而作為萬圣節(jié)事件的副作用,從這一天起,母親對于我的管教和限制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相信,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行動自由都會受到限制。

  說來也奇怪,自從萬圣節(jié)那一次之后,雖然我曾經(jīng)明里暗里打聽過許多次關(guān)于顧作言的消息,卻聽說這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又一次請假回鄉(xiāng)探親,可能連期末考試都趕不及參加。我很清楚對于一個學生而言長期缺課和缺席期末考意味著什么,因而對這個人更多了無數(shù)的猜測與思考。而對于戲劇社的同學們來講,擺在她們面前的難題太多,因為顧作言的長期缺席也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每逢亂世之秋,便意味著無數(shù)著名人物的誕生,同樣的也伴隨著無數(shù)名人的離世。在我十八歲的這一年,年初的時侯送走了章太炎,到了歲末,一代文學巨匠魯迅先生又黯然離場。同學們在忙著備考的同時,也不由得為此傷感了一把。就像是沈儀,這一來又大出了一把風頭,她懷念魯迅的散文一下子被《文學叢刊》的編輯相中,在滿是油墨香味的書籍里留下了自己驚艷的一筆。

  課堂之上,曹先生聲情并茂地朗誦了沈儀的文章。說起來她的文筆功底未見得就比其他的同學更優(yōu)秀,甚至于我的古文功底都要勝過她。但是這些并不十分深奧的字詞在她的搭配組合之下卻充滿了情愫,而那個長著小胡子的老先生也變得從未有過的親近和生動。

  當然,因為有了二哥的前車之鑒,又有了上一回萬圣節(jié)的親身經(jīng)歷,我在這種事情上頭自然是不敢出什么風頭,自己的悼念文章也就只限于“交差之作”。

  態(tài)度決定一切,我的文章得到的評語也只是“堆砌辭藻,難見真情”。當然這并非頭一次也并非最后一次得到這樣的論斷,總而言之我的國文先生似乎都頗為遺憾我在文學上的天分不能完全地展現(xiàn)出來:“什么時候能夠看到你的思想境界和文采一樣高明,你就能成個作家了?!毕壬鷤?nèi)缡钦f。而我,也至始至終地堅持著自己的風格,在我漫長的一生當中注定與作家這個職業(yè)擦肩而過。

  學校里的課程仍舊排得不緊不慢,剩下了大把的課余時間,是專門給年輕的學生們用來揮霍和冒險的。我本來打算同過去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將閑暇的時間花在戲劇社和實驗室里,可是卻不曉得是我變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總之過去那種單純的日子卻一去不復返了。

  戲劇社里的同學們不知為何就沒了前些天眾志成城的激情,連重要的社員也常常缺席定期的排練。我將這種現(xiàn)象歸結(jié)為師兄們?nèi)毕木壒剩瑳]有了這種異性之間的吸引力,連戲劇本身的魅力也是大打折扣。

  但向文萱卻對此持著不同的看法。在她看來,原本我們?nèi)肷绲臅r侯就沒說過會有他們的鼎力相助,這一切都是瑪麗教員的彩蛋而已,所以如今大家的缺席一定是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原本我也只是在心中存疑,但如今衛(wèi)二月的沉默是金卻坐實了我的猜測,那就是萬圣節(jié)活動那一天一定發(fā)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以至于讓那個整日呱噪不停的女孩子變成了深沉的思考者。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二月,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和我說說唄,說不定能想出解決的辦法?!?p>  衛(wèi)二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看到我一臉真摯的神情,她才懵懵懂懂地說道:“哦,那好吧?!?p>  我拉著魂不守舍的她一路走到了校門外的咖啡館,還沒等到飲料上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二月,你老實告訴我,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衛(wèi)二月撒謊時最顯著的征兆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她不敢正眼瞧我,只是目光四下游移、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沒什么呀,我看你和顧作言聊的不歡而散,就好心帶你離開啦。”

  她的借口那么拙劣,演技尤其浮夸,整張臉上仿佛寫著“我在撒謊”的字樣。我搖了搖頭,耐著性子道:“我沒有在說我的事,也和顧作言沒關(guān)系。我問的是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個人到底和你說了什么,要不然你身上的變化實在解釋不通?!?p>  衛(wèi)二月的笑容就像是紙糊的,笑意一點都沒到眼睛:“他并沒說什么,只是那天發(fā)生的事讓我實在覺得后怕?!?p>  我的聲線不由得提高:“你撒謊的時候敢不敢看我的眼睛,對,看著我,眼神不要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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