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回到家里時,看到祖父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不遠處擺著兩張書案,書案后的兩個人都陰沉著臉,偶爾抬頭看到彼此,都會氣呼呼的“哼”一聲,將頭一扭,一副我懶得理你的樣子,之后又無意中看到,接著冷哼。陳言看了片刻,之后發(fā)現(xiàn)祖父看著自己,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與祖父見禮。
與陳長文、喬陽寒暄幾句后,陳言悄聲的問自己的祖父:“祖父,他們這是?”陳寔也有幾分好笑:“阿陽來了一個月,兩人見了八次,吵了十架?!标愌缘淖旖浅榱顺椋骸盀槭裁??”陳寔看了看自己這個為了家族而犧牲掉的孫兒,掩下眼里的愧疚:“不知道,就是,不順眼吧?!?p> 陳言想了想阿陽雖有幾分不羈卻極善為他人考慮的性子,又想到自己堂弟較中規(guī)中矩的模樣,怎么也想不出來他們吵架的原因。陳寔也不能說,自家孫子總是想和這個關(guān)門弟子比較個高低,而阿陽,大抵就是看長文不順眼吧。
陳群心里已然崩潰,自己這么大個人了,竟然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雖然最初確實因為自己祖父竟親自收了個弟子而有幾分不快,祖父從來都是對上門求教者加以指教,故眾人皆以先生所稱。但如今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竟可稱呼聲老師,確實讓人有幾分嫉妒。
論理能被祖父看中的人必然會有幾分出眾之處,但這人除了一張精致的臉、學習騎馬射箭極其有天分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高人之處,若問祖父,祖父也不過含笑說一句:“日后自當明了?!辈贿^氣人的功夫確實極強,不管自己說什么,都能被人辯回去,更可氣的是,如果不言,也會被指責對同自己父親同輩的人不尊重,真是三分有理七分胡鬧,偏偏還是沒人多說什么,也是令人費解。
而喬陽看著陳言到來,臉上倒是緩和了幾分,這些日子為了和陳群辯論,已經(jīng)把自己腦子里的書都過了個遍,什么四書五經(jīng)、史書紀要,甚至還有外國作家的一些理論,但陳群也是厲害,雖然有些也能把人堵住,但絕大部分他都能說出個一二三,搞得喬陽莫名的有些想荀彧,不知這位以辯才為長的人,又能把人堵到什么程度。
待將陳寔布置的作業(yè)做完,喬陽將寫好的文章收好,放于案上,而后拱手告別,與陳言向校場走去,路上便急不可耐的開口:“阿兄可好?!标愌阅樕系谋砬轭D了一下,打了個哈哈:“啊,不算差?!眴剃栕聊チ讼?,臉色便沉了下來:“他是不是又整天喝酒?”陳言面色有幾分糾結(jié):“這,我并未整日拜訪,又怎能知道?”
喬陽不語,伸手拿起弓箭,箭箭射中紅心,陳言在一旁看的肝兒顫,練了許久后,喬陽回頭便看到傻站著的人:“陳言,別杵在這里?!薄拔乙矝]什么事情,呆在這里也沒關(guān)系。”喬陽無奈極了:“你又何必呢?”
陳言笑的有幾分尷尬,這幾年長文一直在外面,兩人倒是很少見,只是一直覺得不會太過于在意了,可如今看到長文卻想到當初同時在祖父身旁學習的樣子,今日卻只有長文一人,自己染上了一身的銅臭氣,這般落差,實在也是有些過大了。
喬陽拿著手里的箭戳了戳地,伸手指了指靶子,轉(zhuǎn)了個話題:“你覺得我射箭怎樣?”陳言仔細看了看:“準頭很好?!薄斑€有呢?”“還有什么?”喬陽將弓箭遞上去:“你射一箭試試?!?p> 陳言一頭霧水的接過,抬手射出一箭,而后便看到本來扎在紅心上的十只箭只剩兩只,陳言皺緊了眉頭,略略一想:“阿陽,你力氣不行啊?!眴剃枱o奈的攤了攤手:“我也沒有辦法哎,回頭我再換把劍?!闭f到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走近了幾步:“陳言,你手中是否有可信任的鐵匠?”陳言為難的搖了搖頭,到讓喬陽也皺緊了眉頭。
接下來幾日,陳言總也待在校場上,喬陽總也催著他去陪陪陳太丘,又是也會拉著陳長文來練習騎射。每次看到長文懵逼的樣子陳言都特別想笑,她真不是想和你搞好關(guān)系,她只是想把我逼離校場,去多陪陪祖父罷了。
待陳言會許縣時,喬陽也同離去,路上忽然從車窗里想著陳言勾了勾手指,陳言驅(qū)馬靠近,聽到一個極輕的聲音:“陳言,想辦法培養(yǎng)幾個技術(shù)好的鐵匠?!标愌詷O輕的應(yīng)下,突然說道:“阿陽,你為什么一直都直呼我陳言呢?”
喬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叫什么,陳老板、陳大哥?”“可以叫阿言啊?!薄斑?,我不要?!薄盎蛘咴趺唇形娜舯闳绾畏Q呼與我???”“想都別想?!薄?。。爭辯之聲不斷的消散在風中。
許久之后,兩人才確定,以后稱一句“言哥”便好??梢贿M許縣,陳言便找了個理由離開,竟有幾分倉皇而逃的味道,喬陽看著陳言的背影慢慢遠處,有些驚訝的歪了下頭:出什么事了么?這般想著,喬陽干脆也不再坐馬車,慢慢的走回家中。
郭嘉聽到敲門聲后還有些驚奇,并未有人提前遞過帖子,這是誰要過來么,而且阿陽竟然也不寫封信,清早去了酒莊一趟,青禾說恐怕要過幾日才能歸來,不知道阿陽能不能回來?一邊想著,一邊拉開了門栓,便看到門口黑著臉的人,郭嘉還有些驚訝:“阿陽,你回來了?”
喬陽的聲音里莫名有幾分陰測測的感覺:“我要再不回來,你二人還要給我多少驚喜?!惫魏敛粦岩勺约郝牭搅四パ缆暎蝗幌氲綕M街的流言,臉上也有了幾分青紫。
喬陽想著路上聽到的一切,什么陳老板始亂終棄,當初為了一個人和家里決絕,如今竟又看到了一個書生、聽說那書生獨住在咱們許縣,姓郭不是?而且陳老板那個貼身小廝根本不是陳老板的心上人,卻被人咒罵,真是可憐、還有什么這都是王老板說的、王老板怎么知道?哎呀,王老板想把自己的侄子送給陳老板、還不是貪圖陳老板手里的方子。。。這一句句,都要把喬陽給氣爆了,明明說定了不許對荀文若和郭奉孝出手,如今竟鬧得滿城風雨,陳言是瘋了不成
雖只是一個多月未見,喬陽卻覺得郭嘉又清秀了幾分,若說荀文若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那郭奉孝就是文弱書生清新俊逸,倒還真是各有所長,所以陳言這是想換換口味?
郭嘉被人看的有幾分發(fā)毛,實在抵擋不住,終是把那日在酒莊里發(fā)生的事情講了個清楚,喬陽依舊有幾分擔心:“這只是個誤會?”郭嘉有幾分遲疑:“于吾而言定是誤會,可對于,陳老板,那就不知道了?!?p> 喬陽摸了摸下巴,又看了會郭奉孝,終是換了個關(guān)注點:“有東西吃嗎?我有些餓了?!惫螕u了搖頭,這個,我就是各種吃米粥啊。喬陽跑到廚房看了看,只剩了一把青菜和幾個雞蛋:“算了,吃面吧。”
郭嘉靠在廚房門口,看著里面的人忙活的樣子,心中未動。那日欺負了陳言一頓之后,心里倒是少了幾分不快,但歸家之后,卻覺得家里空蕩蕩的,早晨在書案前坐多久,也等不到自己的那位小同伴、偶爾一時興起讀上一段有趣的故事,結(jié)束時卻發(fā)現(xiàn)沒有傾聽者、無論喝多少酒,都沒有人再多說一句、甚至于廚房里都蒙了層塵。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一年時間自己也改變了很多,若是一年之前,荀文若是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向不羈的郭嘉和合租之人相處和諧。郭嘉獨自笑了笑,其實這是阿陽的功勞吧,他一點都不像個孩子,極會照顧人且不會讓人厭煩,反而慢慢的讓人適應(yīng)了她的存在,但,這種感覺,也很好。
喬陽草草的做了兩份面,然后就發(fā)現(xiàn)郭嘉靠在門口笑的極為吸引人,喬陽倒抽了口涼氣,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吃飯?!闭f完心里還有些小跳,哎呦,難道是錯覺不成,怎么一有亂七八糟的傳言,卻覺得郭奉孝長得越來越好看嘞。
至于郭奉孝想的那些,喬陽甚想仰天大笑:那都是穿越者的福利啊福利。
吃罷飯后,兩人如以前一般相對而坐,各持一書,偶爾也會央著郭奉孝讀上一段,看到某些有趣的也會討論幾句。一盞油燈,竟也有幾分溫馨之感。
夜深之后,郭嘉語氣輕佻的開口:“阿陽,我也未曾替你整理房間,不如今日你我兄弟抵足而眠?”卻只換來喬陽狠狠一瞪,逗得自己笑倒在榻上。喬陽疾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誰要和你一起睡,你睡覺不好好穿衣服你自己造嗎?
陳言一邊想著如何尋得鐵匠,一邊擔心喬陽回來找他麻煩,但直到卻接她去祖父家中,也沒看到她怒氣沖沖的樣子,相反,接她之時,喬陽的心情雖有幾分失落,整體上還是很高興地。就連幫她拎著厚衣服的郭嘉也面帶笑容,更讓陳言不解,難道郭嘉已經(jīng)解釋清楚了嗎?算了,他們不提,自己就更不能提了。
陳言大概也想不到,這接下來幾個月,自己會一直是流言的中心人物,直到另一件大事的發(fā)生才把這件事壓下去,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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