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鏖戰(zhàn)鷹團(三)
這一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對方完全沒有躲開的機會,當即中劍仆倒在地上。
離散走上前去,抽出寶劍,奇怪的是即使身體被銀劍洞穿了一個大窟窿,但是金甲人身上卻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離散細細觀察傷口,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身軀居然是由烏金和桐木制成的,和外面那些“人”一樣,金甲人也是毫無生命的傀儡木偶。
再次掃視四周,所有的木偶依舊是一動不動,靜靜展示著自己軀體的每一處細節(jié),仿佛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名木匠在向眾人展示他的手中的工藝品,唯一令人疑惑地也許是這數(shù)量龐大的人偶究竟是如何翻山越嶺出現(xiàn)在安陵的地界上的,還有操縱這一切的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想到這里,她決定找到一個更高的位置從上往下俯瞰整個鷹團,或許能夠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蹊蹺。
正當離散起身欲離開時,忽然她覺得腳下一緊,一股冰涼酸軟的感覺從下方滲入心頭,好像有什么東西正牢牢鉗制助自己的右腳。
她回身低頭望去,卻見原本倒地的金甲人此時已經(jīng)醒來,正用他的那雙由青銅制成的巨手緊緊的握住她的素足。
“咯咯……姐姐的腳好美麗啊……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咯咯……”金甲人抬起頭來,面具脫落,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孩童笑臉。他越往下說,手便鉗得越緊,得意之際竟笑著張開嘴巴,露出滿口鋒利耀眼的銀色牙齒,往離散的玉足上湊過去。
離散眉頭一皺,臉上流露出厭惡的情緒,想要脫身,卻是腳下被制,動彈不得。面對眼前這樣似人非人的怪物,離散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惱意,銀劍朝著他的臂膀上削過去。
一時間,金屬碰撞形成的火花在他的臂膀上環(huán)繞一圈,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但是他的雙手卻依舊堅如磐石,刀劍難以深入半分。
離散見他大半身軀都是用金屬制成,眼神中散發(fā)出一股可怕的戰(zhàn)意,銀劍在她的手上翻轉(zhuǎn)數(shù)周后,又再次直接出擊,刺向金甲人。這一回離散的目標他的眉心,那是金甲人身體上看上去唯一可以被刀劍穿透的地方。
這一招立竿見影,銀劍在刺向眉際的那一瞬間,金甲人看似笨拙的身體突然有了反應(yīng)。那布滿倒勾的鋼筋血嘴閃電般將刺過去的銀劍一口咬住,硬生生接下這一擊。
離散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一點,右掌在左手出劍的那一刻猛地襲向金甲人面門。后者受創(chuàng),悶哼一聲,身軀依舊堅立不搖,但是渾身力氣有所松滯。
她抓住這稍縱即逝的一瞬間,被擒住的右足使力一蹬,瞬間擺脫束縛,整個人輕盈的漂浮在半空,下落的時候又在金甲人的頭上戲謔似地輕輕一點,如同一只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金甲人眼疾手快,猛地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眼前的事物,卻只是扯下了一小塊的裙角布料。
離散在金色的鷹頭上落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足,原本潔白如藕的腳踝上多數(shù)條淺淺的淤痕,伴隨而來還有一股隱隱的酸痛。
見手的獵物就這樣飛走了,金甲人原本孩童般的笑臉頓時變得猙獰恐怖來,血紅的瞳孔之中散發(fā)出一股魔鬼般的邪惡氣息。
他仰天狂嘯一聲,神情囂狂,用嘴巴將口中咬住的銀劍用力地甩了出去。銀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光帶,襲向離散,后者身體微微一仰,和銀劍呈幾乎平行的角度,最后兩者差身而過。
離散伸手握住銀劍的劍柄,將這把“江蘺銀劍”重新回收。
“吃了你……好……吃……一定要……吃……”金甲人嘴里面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手上開始有了動作。他持起倒在一邊的斬馬長刀,用力往地板上一拄,整輛鷹車開始搖晃。離散持劍穩(wěn)穩(wěn)佇立在高處,俯瞰下方的躁動,不被其異常舉動所影響。
“殺……殺……”原本輕聲的低吟突然化為嘶吼,金甲人斬馬刀攜帶毀天劈地的氣勢斬向離散落足的位置。一時間轟聲震天,灰塵掩動,待喧囂過后,現(xiàn)場萬物不留,只剩下半顆被斬斷的鷹頭。
離散從容不迫閃過這毀滅性的一擊,強猛霸道的刀氣也再次昭示著金甲人便是著一些列刀氣的源頭。
兩人激戰(zhàn)正烈,原本戍衛(wèi)在鷹團本陣外圍的暗閣守衛(wèi)陸續(xù)趕到這里增援。
“金童大人,讓我們來幫你!”一名暗閣首領(lǐng)上前恭敬道。
金童橫刀怒揮,霎時間暗閣首領(lǐng)人頭落地,血花四濺,其它的暗閣守衛(wèi)見狀都嚇的面如白紙,止步不前,
“殺……殺……”金童揮舞大刀,面色露出野獸般的狂態(tài)。前來增援的人頓時被他的這番恐怖姿態(tài)嚇得倉皇逃走。
“金童大人又在殺人了,快跑??!”轉(zhuǎn)眼間的功夫,現(xiàn)場又再次恢復(fù)了平靜,只留下對峙的兩人,一刀一劍,正在彼此等待著下一波攻勢的到來。
氣氛膠著之際,整個傀儡軍陣中突然開始彌漫一股白色的煙霧。從軍陣遙遠的一頭一直延伸到鷹車附近,最后整個視野里面盡數(shù)變得朦朧模糊起來。金童碩大的身形沒入這片白皚皚的世界,漸漸消失了蹤影。
離散警覺地注視著四周,飄到一個又一個傀儡人身上,靜靜環(huán)視戰(zhàn)場動靜。受到煙霧阻礙,外邊打殺聲音放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絕了,無法傳播到里面,整個世界變得如同死水一般的沉寂。
她落到地面,目光瞬間被眼前的一尊尊傀儡所吸引,隨著環(huán)境的劇變,這些傀儡臉上浮現(xiàn)出了之前從未浮現(xiàn)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表情,而這些表情流露出來的內(nèi)容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恐懼。
離散邊走邊看,這些傀儡形態(tài)各異,年齡大小也各不相同,細節(jié)方面做得惟妙惟肖,和真人幾乎沒有差別。行至中途的時候,離散突然在其中的一尊傀儡面前停住了。她表情微微有些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傀儡的面孔。
青銅色的肌膚,略顯滄桑的臉頰,眉宇見流露出一股老成的氣息,這正是荊歌的寫照。和平日里那個開朗陽光的荊歌有所不同,這尊傀儡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熟悉而又溫暖的笑容,在他痛苦的眼神里,離散似乎能夠看到他正背負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罪愆。
在這股壓力的摧殘下,他的五官微微顯得扭曲。離散注視著眼前這個亦真亦幻的荊歌,心中隱隱生痛,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撫凈他臉龐上的塵土。
沉冥之際,一道嬰兒的哭啼聲打碎了這片寂靜的領(lǐng)域,在穿過層層的霧氣阻擾后,傳到了離散耳中。在這樣封閉詭異的環(huán)境里,這股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和突兀。離散目光不舍地從“荊歌”身上移開,開始尋找哭聲的源頭。
近千人的傀儡陣在此時宛若成為一個巨大的迷宮,將整個南山棧道融入到一片虛無飄渺的世界之中。一襲白衣的離散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孤獨地前行,隨著峽谷內(nèi)空地越來越狹窄,嬰兒的哭啼聲也越來越刺耳。
終于當她來到來到聲音的源頭處時,哭聲卻在此時戛然而止。片刻的寧靜之后,一道女子的幽泣聲從耳旁想起。離散撥開迷霧,浮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名蜷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中年婦人。
那名婦人年近四十,額頭點了紅痣,面容嬌柔嫵媚,雖然衣著簡素,但神態(tài)雍容有度,非是普通百姓。她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名嬰兒,兀自幽咽哭泣,潔凈的雙頰不時淌下淚水,渾然不理會有陌生人正佇立在一旁。
“我的孩兒……嗚嗚……你們不要傷害他……嗚嗚……”婦人低頭啜泣,那名嬰兒氣息越來越差,臉色已經(jīng)近似于縞素。見到這樣的情形婦人哭得更兇了,十指在激動之下深深陷進了襁褓中的嬰兒肌膚里。
離散上前,彎下腰一把按住婦人的手,搖頭示意婦人冷靜下來。婦人緩緩抬頭,露出一張蒼白凄麗的面孔,沖著離散哀聲乞求道:“求求你,給我孩子一點吃的好么?”
離散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然后閉上眼睛,無力地搖了搖頭。
“那該怎么辦啊,我的孩子快要餓死了,我……我也快不行了……好餓啊,誰能給我一點點的吃的,哪怕一點點就好??!”
婦人語聲虛弱,雙手拼命地抓著自己的頭,急地直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還要照顧我的孩子,所以……所以……”
說到這里,婦人突然停止哭泣,一把扯掉包裹著嬰兒的棉布,頓時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道。
一股腐爛的氣息撲鼻而來,離散心中一陣翻騰,用衣袖輕掩鼻子,等回過神來,卻硬生生地被眼前的一幕場景給震住了。
那名嬰兒除了頭部和身軀完好,四肢早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且斷肢處骨肉分明,還在不時地往外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