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緒有些失控,這事太荒唐,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圍。阿蕪按住蚩黎,沉聲道,“蚩黎,聽我說,這不是你的身體,這只是神君給你下的圈套,你若是慌了崩潰了或者忍受不了,才正好中了他下懷。神君這渣滓東西卑鄙的很,拼武力打不過我們,就只會弄這些下三濫的東西擾亂心神,日后他若是一挑撥你,你也像這般慌亂焦急就輸了知道嗎?”
蚩黎冷靜下來,只是表情還有些失神,阿蕪接著安慰道,“咱們可以生氣,可以憤怒,但是不能覺得自己做不到,自己忍不下去,這是一個陷阱,同樣也是磨煉。你想想,你是鬼王,真身不死不滅,只不過在凡人身體里生個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當(dāng)來玩不行嗎?反正咱們遲早會出去的,你不相信我可以,你難道還不相信你自己嗎?你覺得咱們搞不贏神君那種爛人?”
“不是,我最相信你了?!彬坷铔]抓住阿蕪想要表達(dá)的重點,卻強(qiáng)調(diào)了這么一句。
阿蕪看他神情重新堅定起來,也沒管這些細(xì)節(jié),理了理他散亂在臉上的頭發(fā),將無力站立的蚩黎打橫抱起,蚩黎掙扎了幾下,她便斜了眼波道,“你同我還在這計較什么,變個大姑娘就真的同大姑娘一樣臉皮薄了嗎?”
懷里的人如同霜打了的白菜一樣焉焉地垂下頭去,手臂軟綿綿地勾住阿蕪的脖子,眼睫下濃墨一般的雙眸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獨自露著得意。
因蚩黎這一身的傷,阿蕪不得不又帶人入了城里。她一個貌美女子,抱著一個狀若破布偶的孕婦在街上走著,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一會兒還未等她找到醫(yī)館,就有一隊官兵匆匆趕來要抓她上衙門,把她強(qiáng)搶青樓姑娘的罪名落實領(lǐng)罰。
阿蕪長相好,官兵們一上來到未直接用強(qiáng),好聲勸道,“聽那樓里婆子說你是這姑娘的姐姐,你這妹妹簽了賣身契,你要把人帶走的話可以用錢來贖,直接搶是犯法的。還不快將人還回去,想辦法籌錢吧?!?p> 阿蕪瞥他一眼,道,“不還?!?p> 無論是站著的還是被抱在懷里的女子皆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官兵也沒有好脾氣了,直接拿著鐵鏈就要上去抓人。但他還沒靠近阿蕪三步內(nèi),就被一條巨大的蛇尾攔腰卷起扔了出去,狠狠摔在大街中央。
“??!妖怪來了??!”街上響起混亂的尖叫聲,剛剛還津津有味看熱鬧的路人此刻抱頭鼠竄,生怕被那條恐怖的蛇尾給卷進(jìn)了那女妖怪腹中。
蚩黎始終看著那條落在地上沒收回去的墨綠蛇尾,上面密布著的堅硬鱗片微微散發(fā)著柔亮的光芒,一眼看過去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喃喃低語道,“真美。”
這一聲落在阿蕪眼中,阿蕪只當(dāng)贊美,而葉桑卻聽出了語氣中的癡迷情意,不由得一愣,在目光掃過自己蛇尾時嘆息著想,這著實不能怪蚩黎對她起了別樣心思,阿蕪這般霸道的行事風(fēng)格,可不正好對上桀驁不羈的鬼王的胃口。
阿蕪對這滿街的慌亂不甚在意,只踏進(jìn)醫(yī)館對那縮在椅子上瑟瑟發(fā)抖的坐堂大夫道,“請你看看我妹妹的身體,有什么她要吃的藥都給我熬好了送來?!?p> 那坐堂大夫被她拖著的蛇尾嚇得臉色煞白,從椅子上軟泥似的滑下來,跪趴在地上涕泗橫流地求她饒命。阿蕪只能語氣稍微溫和一點說,“只要你聽我的話,不與我做對,我自然不會傷害你,何況我也不喜歡吃人。不過你要是像這樣只知道哭不聽我的要求,我就有點煩你了。”
坐堂大夫被嚇得脫離了一般的魂魄回來了些,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我…我看看她的脈象?!?p> 阿蕪看了一眼身后人跑的差不多空蕩蕩的街道,估計一時半會沒人來打擾她,才收回蛇尾換成人形站著。她揚揚下巴,示意蚩黎把手伸出去,蚩黎這才很不情愿地將手耷拉到可憐的大夫面前。
大夫不敢多摸,差不多了就連忙道,“這位姑娘只是身體虛弱有些外傷,但脈象極好,尤其是這腹中胎兒,肯定是個康健的孩子。”
蚩黎聞言皺眉,“可我剛剛明明已經(jīng)被灌了半碗落胎藥了,一點事也沒有?他們灌我假藥做什么?”
阿蕪卻沒有太吃驚,她早就料到這個結(jié)果了,笑了一聲道,“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呀,你這輩子的苦痛都源于這個孩子了,你以為這個虛鏡會這么容易讓你擺脫他嗎?”
蚩黎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的肚子露出厭惡的表情,“我還以為變成女身就夠惡心我了?!?p> 大夫一直在旁邊偷偷觀察那位蛇尾女妖有沒有殺他的意思,誰料對方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視線,眼角掃過來的時候不自覺帶了點魅惑氣息,他這才在恐懼過后驚艷于對方的容貌。
“喂,大夫,你們家有沒有空房讓我們住一下,我給你錢?!?p> 錢財落在桌子上清脆的響聲將大夫的神思拉回來,他不敢拒絕,只能表情灰敗地小聲回答,“有的?!?p> 他醫(yī)館里的伙計都跑了,阿蕪說要熱水,大夫只能自己去燒,阿蕪說要他去買些女人穿的衣服來,大夫只能領(lǐng)了錢去跑腿,走的時候看見一群道士模樣的人往自己醫(yī)館去,他在附近的巷子口躲著,生怕道士和女妖打起來砸壞了他家祖?zhèn)鞯尼t(yī)館。
不一會兒,那群道士連門都沒進(jìn)就得到了被抬走的結(jié)果,大夫脖子一縮,買衣服去了。一路上別人怎么勸他跑路都沒聽,抱著懷里的衣服悶頭回了自家醫(yī)館。
阿蕪看老實膽小的大夫非常順眼,便就此在醫(yī)館住下。大夫每天熬藥做飯,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心情好的時候就問了對方名字。
蚩黎的肚子太大了,大夫說不過半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他身子不便,一動彈就不舒服,東西也吃不下,整日只能躺在床上。阿蕪像他的侍女一樣,衣食住行都得幫著照顧,有時候不耐煩了就只罵兩句神君,并不多抱怨。但蚩黎卻仿佛受了莫大的打擊,神色消沉,聽見阿蕪提起大夫的名字才終于有了些力氣,低聲道,“不過是一個虛鏡中的人,管他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