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破廟對話二

　　過了一會兒，蕭爻才回過神來。問道：“小山，那你們來了多久了？”

　　小山道：“你到破廟不久，我們就找來了。你為楊棅忠抱打不平的事，我們都瞧見的?！?p>　　蕭爻不由得吃了一驚。但想到蕭萬立和周元嘉輕功絕頂，他們?nèi)绱丝焖僬襾?，也就不足為怪了?p>　　小山道：“趁著那些錦衣衛(wèi)武士動手拆廟的時候，我們就躲到破廟頂上。之后廟里發(fā)生的一切，我們?nèi)埔姷?。直到你睡下時，我們才離開屋頂。”

　　蕭爻向屋頂看了看，果見屋頂上有三處透著光亮，瓦片已被揭開。從上面往下看，廟中情景一覽無余。道：“你們?nèi)记埔娏耍俊?p>　　小山道：“是啊?！?p>　　蕭爻回過神來，看著小山。道：“我跟王大柄、路尚溪打斗的時候，有人出聲提示我，幸得那人的幫助，我才得以打敗二人。那個出聲提示我的人卻是誰呢？”

　　小山道：“他就是蕭大爺?！?p>　　蕭爻聽到這話，只覺得十分驚奇。

　　小山又道：“蕭大爺見你武功不好，應(yīng)付不了那二人。就用千里相聞密語傳音神功提示你，周大爺卻暗中幫助楊棅忠?！?p>　　蕭爻臉上的驚訝之色還未褪盡?；叵胫敃r打斗的情景，以及那人提示自己的話。當自己打敗路尚溪的時候，那人曾說過‘贏是贏了，卻贏得很笨?！耸捜f立，世上再無第二人會跟自己說這等話。而暗中提示自己，跟自己說話，卻不會被別人察覺，除了千里相聞密語傳音神功，根本無法做到。

　　蕭爻道：“我自小就聽熟了爺爺?shù)穆曇?，那提示我的聲音跟爺爺?shù)穆曇舨顒e很大。因此，我就沒把那人想成是爺爺了?！?p>　　小山道：“蕭大爺故意變了聲調(diào)，是為了讓你產(chǎn)生疑惑，你就不會想到是他了。”

　　蕭爻思索著。問道：“小山，這卻又是為何？”

　　小山道：“因為你不愿跟蕭大爺學(xué)武，這一層，在家里的時候，我們就知道的。你跟路尚溪動手，蕭大爺以神功傳音，教你打架，換句話說，他是暗中傳你武功。他如果不改變聲調(diào)，讓你察覺到是他，只怕你就不愿打了?！?p>　　蕭爻回想著當時打斗的情狀，心中再無懷疑。那個一直提醒自己，幫助自己打敗敵人的人，就是自己的爺爺——蕭萬立。蕭爻又是感激，又是慚愧。

　　小山道：“蕭大哥，我們出去吧。跟蕭大爺一道回山，練好武功，給你爹報仇。”

　　蕭爻嗯的回答了一句，心中有這樣的想法，但只要想到出去就會見到蕭萬立，不知如何，腳下邁不動。

　　忽聽一人喚道：“爻兒?！?p>　　蕭爻豁然一驚，轉(zhuǎn)頭看去，見來人穿著灰色舊布袍，白發(fā)之中隱隱泛著幾縷黑絲，雙眸間英氣逼人。正是周元嘉。

　　蕭爻心中一慌。道：“周、、、、、、周大爺，你好啊。”

　　周元嘉嘆了口氣。道：“哎！”臉上頗為愁苦。

　　蕭爻見上他臉上的煩苦之色。想到那天在家里時，周元嘉為了提起自己學(xué)武的興頭來，他親自演示過一門名字叫作龍象心法的武功，又想起他對自己說過許多語重心長的話。這些年來，除了自己的爺爺，就數(shù)周元嘉對自己最親厚。自己年幼之時，每當心中受到委屈，有什么難言之事，不便對蕭萬立言說的，便都是找周元嘉傾訴。周元嘉從來不覺自己厭煩，每次都善言開導(dǎo)。他對自己說的那些教導(dǎo)之言，總是最易聽取。

　　這次離家出走，辜負了周元嘉的一片心意。小山對自己有意見，當面指責(zé)，可他畢竟是個孩子，孩子氣一消，也就沒事了。周元嘉雖然并無半句責(zé)備之語，然而見到他臉上的這副愁苦神色，心中更是惶愧。

　　蕭爻道：“周大爺，我、、、、、、我、、、、、、”一時語音哽咽，竟已說不下去。只聽撲通一聲，蕭爻便跪了下來。哽咽道：“周大爺，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

　　周元嘉身子一閃，已飄到蕭爻向前，雙手去扶蕭爻。道：“爻兒，快起來?！?p>　　蕭爻這才站起身來。道：“是我不好，讓你們、、、、、、讓你們擔(dān)憂。”

　　周元嘉道：“爻兒，我知道你有許多難言的苦衷?！?p>　　蕭爻再也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周元嘉嘆了中氣。過了一會兒，等蕭爻淚水干了。才道：“爻兒啊，你爺爺來了，你不去見見他嗎？”

　　蕭爻道：“我、、、、、、我離家出走，對不起他。我怕他一見到我，就會惹他生氣。”

　　周元嘉道：“泰岳四俠吵著要跟你爺爺比武，他年事已高。如若不敵，可就危險了。”

　　蕭爻聽到這話，知道周元嘉說的是實情，心下暗暗著急。

　　周元嘉道：“爻兒啊，如果你爺爺遇到危險，你會袖手不管嗎？”

　　蕭爻道：“爺爺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他遇到危險，我就是不惜性命，也要保他周全?！?p>　　周元嘉呵呵一笑。道：“你這傻孩子，為了你爺爺?shù)陌踩氵B死都不怕。卻怕見他一面?！?p>　　周元嘉笑過之后。道：“我知道你不是怕見他，而是有心結(jié)，覺得虧欠他的太多。又離家出走，不聽他的教誨，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就以為他不肯原諒你了?！?p>　　蕭爻聽到這話，心中一熱，激動地道：“周大爺，我、、、、、、我正是這樣想的?！?p>　　周元嘉又道：“你對你的朋友如何？”

　　蕭爻道：“我的朋友？”

　　周元嘉道：“上次遇到的那群劫匪，你跟他們做了朋友，你當天還喝酒吟詩。說什么恩仇全忘卻，化作歌與酒?！?p>　　蕭爻聽得他念出自己當天吟詠的詩來，臉上微微一紅。道：“都是酒后胡言，又能算什么詩？周大爺若再取笑，可叫我無地自容了?！?p>　　周元嘉道：“我哪是取笑？這樣的詩，我就作不出來。爻兒啊，前面兩句是什么來著，我上了年紀，可記不得那許多啦，你要是還記得，就念給我聽聽?！?p>　　蕭爻向周元嘉看去，見他臉上呈回思狀，似乎在極力回想著那首詩，而并無半點嘲笑之意，才放下心來。道：“前面兩句，我還記得。是空山結(jié)良友，友誼杯中流?！?p>　　周元嘉念道：“這整首詩合起來，就是‘空山結(jié)良友，友誼杯中流。恩仇全忘卻，化作歌與酒。’”

　　周元嘉在破廟里徐徐踱步，氣態(tài)甚是悠閑。蕭爻見到后，心思竟也慢了下來，不再那么焦急。只聽周元嘉緩緩道：“爻兒啊，那些劫匪要殺你，你卻能跟他們化仇為友，足見你是個心胸廣闊的人?！?p>　　蕭爻回想著當天跟眾劫匪喝酒吟詩的盛況，想到自己那時且詩且酒的瀟灑豪邁之態(tài)，只覺得手心里也在發(fā)熱。心中似有一個聲音說道‘大丈夫原該如此，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一時的錯失算得了什么？’霎時間，眼前一片明朗，心中也不再有什么糾結(jié)。

　　蕭爻道：“周大爺，咱們出去吧?！?p>　　周元嘉卻道：“你不怕被你爺爺見到，惹他生氣啦？”

　　蕭爻心結(jié)一解。道：“嘿嘿，自小到大，我惹他生氣的次數(shù)還少嗎？也沒見把他氣死。”

　　周元嘉見蕭爻心結(jié)已解，雖然他這次離家出走，自己也曾為之失望過。但總不能因這么一件事，就視之為不可諒解，而將其他的也全盤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