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海深仇
蕭萬立神色自若,一步步走到火堆旁來。小山跟在蕭萬立身后,也走過了過來。
蕭爻看著二人,心中暗暗吃驚:“出門之前,我明明查看過。他們是睡了的,怎么會找來這里呢?”驚訝之情稍減,問道:“爺爺,小山,你們明明睡了,怎么會突然找來這里呢?”
原來,當(dāng)天蕭萬立說過,要蕭爻先學(xué)內(nèi)功,才能學(xué)梅花拳。周元嘉聽到這話后,尋思著怎樣傳蕭爻內(nèi)功心法,好讓他盡快學(xué)到武藝。但當(dāng)中有一個大難處,蕭爻算是蕭萬立的弟子。卻非周元嘉的徒弟,周元嘉傳蕭爻內(nèi)功,便算是越俎代庖,不合武林規(guī)矩。
周元嘉思索許久后,想到了一個法子。當(dāng)天晚上就假扮成黑衣人,溜到蕭爻的屋外。恰好蕭爻心中有事,睡不著覺。聽到屋外有異響,心中起疑,便出屋查看。正好看到周元嘉假扮的黑衣人。
周元嘉有心要傳蕭爻內(nèi)功,這事卻不能讓別人知道,最好把他引到遠(yuǎn)處,以避開眾人耳目,才好安心傳他功夫。
蕭爻追拿周元嘉時,周元嘉故意顯得自己很蒼老,跑幾步就停下喘氣,讓蕭爻以為自己所扮的黑衣人功夫不高,放下了戒備。跟蕭爻說話時,用內(nèi)力變了聲調(diào),蕭爻聽不出,就沒加懷疑,只當(dāng)黑衣人是賊盜一路。
周元嘉再把蕭爻引到崖頂上,崖頂上已下了雪,蕭爻冷得受不了。正好傳他足太陰脾經(jīng),蕭爻才有了內(nèi)力。
周元嘉這一番精心安排,為的是能讓蕭爻盡快學(xué)到武功,而又沒壞了武林規(guī)矩。后來,蕭爻帶來一壺紹興花雕。周元嘉睹物思人,情難自已。不經(jīng)意間說出紹興花雕毀了自己一生這樣的話。
蕭爻好奇心起,意欲得知此中故事。這一來,觸動了周元嘉隱藏心間二十年的往事。周元嘉這才決定,將真實身份透露。但他卻沒想到,這樣精細(xì)的計劃,竟還是給蕭萬立察覺到了。
蕭萬立在給蕭爻把脈時,就已察知,蕭爻體內(nèi)的真氣屬綿柔一派。蕭萬立跟周元嘉交過手,知道周元嘉練的正好是綿柔內(nèi)功。蕭萬立察覺之后,當(dāng)時并未說破,卻在暗中探查。
第二天晚上,蕭爻來崖頂會見周元嘉假扮的黑衣人時,蕭萬立就已跟著來了。他輕功極高,周元嘉并沒有發(fā)覺。蕭爻和周元嘉的對話,他也全都聽到,從那時起,他便知黑衣人就是周元嘉假扮。卻也想知道,這位相處了十幾年的老朋友,心中有什么事。等他說出來,好幫幫他。
這天晚上,蕭萬立早早就熄了燈,但他并未睡下。等蕭爻來了后,蕭萬立才叫上小山,兩人跟著來了。就藏在林中十丈之外的空地上,小山不懂弱化呼吸之法,給周元嘉察覺到,蕭萬立才現(xiàn)身。
周元嘉看著蕭萬立,這番精心的計劃,最終還是給他得知。心中又暗暗嘆服,他年紀(jì)已老,卻還如此精明。道:“你、、、、、、你都知道了?”
蕭萬立點了點頭。
周元嘉心中一涼,沉聲道:“我壞了規(guī)矩,你說怎么辦?”
蕭萬立道:“周老弟,我和爻兒都得感謝你。要不是你將龍象心法傳給爻兒,爻兒也學(xué)不到梅花拳。請受老夫一拜!”說完,雙手抱拳,要對周元嘉行叩拜之禮。
周元嘉十分詫異,對破壞武林規(guī)矩這事,他心中有梗,萬沒想到,蕭萬立會對自己行禮,忙扶住蕭萬立雙手。道:“蕭大哥,我如何敢當(dāng)?我壞了規(guī)矩,你、、、、、、你不見怪?”
蕭萬立道:“周老弟,咱們不問江湖世事,已二十年了,如今已是世外之人。那些世俗中的陳舊規(guī)矩,如何能加到我們身上?”
周元嘉心中一亮,連聲道:“對,對?!?p> 蕭萬立道:“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是你傳爻兒武功,還是我傳爻兒武功,又有什么分別?”
周元嘉擔(dān)心的事,終于放下了。
蕭萬立看了看蕭爻,又看著小山道:“小山,你跟爻兒過去,把東西拿過來?!?p> 蕭爻心中奇怪,問道:“爺爺,你們帶什么來了?”
蕭萬立道:“去拿就知道了?!?p> 蕭爻道:“是。”
小山在前,蕭爻隨后。兩人點著蠟燭,來到小山和蕭萬立先前藏身的地方。蕭爻便聞到一陣烤雞的香味。只見地上放著一個竹籃,竹籃里有四只烤得半熟的雞。另外有四個大碗,兩大壇花雕。
蕭爻問道:“小山,這是你們準(zhǔn)備的?”
小山道:“是蕭大爺預(yù)備的。走吧,蕭大哥。”
蕭爻提著竹籃,抱著一個酒壇,小山抱著另一個酒壇。兩人又回到火堆旁,將東西放下。
四人各搬來石頭,在火堆旁坐下。小山將四個大碗分給四人,每個人拿著一只烤雞,就大火上烤著。
蕭氏爺孫和周元嘉各喝了一碗酒,小山量淺,只抿了一小口。
野外,寒風(fēng)仍吹個不停。四人所在之處,是避風(fēng)的位置。小山向三人看了看,但見這三人或老或少,均平易近人,感到無比溫暖。
蕭萬立道:“周老弟,這花雕酒原出紹興,卻如何毀了老弟的一生?咱們相處近二十年,老弟心中之事,你沒說過,我們也沒問。且喜爻兒已學(xué)會梅花拳,我自問,手上這點功夫也還看得下去,老弟不防在此將心中之事與我們說了。我們自當(dāng)竭盡全力,助你了結(jié)了這樁心愿。”
周元嘉道:“多謝蕭大哥美意。實不相瞞,二十多年前,我做了一樁蠢事,至今思之,仍心懷愧疚。故而在此隱居不出,以求解脫?!?p> 蕭萬立道:“原來老弟來此,是為解脫心中之苦。周老弟,你可放下了嗎?”
周元嘉緩了口氣,拿著蕭爻帶給他的那壺花雕酒。道:“那天,爻兒帶來這壺花雕酒請我喝,我一看到花雕,便觸動了心中之事。這須怪不得爻兒。是我隱居了近二十年,竟還放不下這樁事?!?p> 蕭爻忍不住問道:“周大爺,你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周元嘉喝了口酒,只聽他娓娓敘道:“我原籍浙江新河,距此六十年前,倭寇犯浙江,殺我同胞,害我族類。戚繼光將軍領(lǐng)兵誅殺來犯倭寇,我的祖父文沖公當(dāng)年加入了戚家軍,是一名炮手。在興化之戰(zhàn)中,以三眼銃重創(chuàng)倭寇軍中的一名指揮官。那指揮官卻是扶桑國伊賀派中的高手。名字叫作井田次郎。”
蕭萬立道:“想不到周老弟竟有此等背景。我只恨晚生了幾年,不能隨戚家軍一同抗擊倭寇?!闭f完感嘆不已。
小山問道:“周大爺,三眼銃也沒打死那倭寇嗎?”
周元嘉道:“沒將他當(dāng)場打死,卻打成了重傷。這件事,是我的祖父生前親口說的。到我出生成長之時,倭患幾已蕩清。我自小讀書,二十二歲那年春天,參加了當(dāng)年的鄉(xiāng)試,卻發(fā)現(xiàn)鄉(xiāng)試官幫一個同場的生員作弊。我一怒之下,大鬧考場,痛罵那考官,被刷掉了名額。之后,那考官暗中使人打了我一頓。”
小山道:“那考官幫忙作弊,一定收到了不少好處。周大爺,你罵得好?!?p> 周元嘉回想著當(dāng)年的事,不勝感慨。他喝了口酒,凝望著大火,心中又暗想:“假如當(dāng)年沒人作弊,大家公平競爭,憑自身所學(xué)應(yīng)考。我又何必大鬧考場?也就不會有后來的事了?!?p> 周元嘉沉思了一會兒。道:“我當(dāng)時想,有這樣徇私舞弊的考官,是千萬讀書人不能出頭的禍源。我養(yǎng)了四個月的傷,身子才得痊愈,卻已是七月間了。我買了把尖刀,七月十九那天,摸進(jìn)考官家中,準(zhǔn)備刺殺那考官。正逢那考官喝酒回家,睡得正酣,我提起尖刀要殺他,畢竟是頭一次殺人,卻有些下不了手。那考官飲酒過量,起身找醒酒湯。他睜眼看到了我,就大聲嚷嚷。我心中驚慌,舉起尖刀,捅來十幾下,跳窗而逃,我從此流落江湖,連家也不敢回?!敝茉位叵胫?dāng)年殺官的情境,雖已事隔多年,此刻重提,仍有一番驚心的余味。
蕭爻問道:“周大爺,那考官死了嗎?”
周元嘉道:“那考官當(dāng)場就死了,我被列為通緝要犯。在江湖上東躲XZ了好幾年,等風(fēng)聲松了,才偷偷摸回家中。我的家人卻已慘遭屠戮,我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同宗的叔叔伯伯,一家十七口,一個不剩?!敝茉握f到此處,想起家人慘遭殺戮的悲慘情狀,神色激憤,臉色痛苦。他心情難以平復(fù),連喝了四大碗酒,悲憤之情才得稍稍減弱。
蕭爻神色激烈。道:“周大爺,是哪個萬惡不赦的狗賊,行此慘絕人寰的大惡事?”
周元嘉道:“后來,經(jīng)我多方查探,得知殺我家人的兇徒,就是井田次郎的兒子,井田平川。這天殺的惡徒,記著我爺爺當(dāng)年打傷他爹的仇,竟來報仇來了?!?p> 蕭萬立一躍而起。罵道:“這人性喪盡的畜生,是井田次郎先來犯我神州。你的爺爺打傷了井田次郎,那是保家衛(wèi)國。況且你爺爺只打傷井田次郎一人,他卻殺了一十七口?!?p> 蕭萬立神色激昂,胡子戟張。道:“周老弟,咱們這就殺上扶桑,將井田平川一家殺光殺盡!”
蕭爻和小山跳了起來,揎拳捋袖,也要殺去扶桑,只等周元嘉發(fā)話。便要去扶桑幫他報這段血仇。
周元嘉道:“多謝各位,如此仗義。但井田平川已被我殺了,不用再去扶桑?!?p> 蕭萬立道:“不行,他殺了你家十七口,你只殺他一人,這仇就還沒報?!?p> 周元嘉道:“蕭大哥,你且聽我說。爻兒,小山,你們也坐下,聽我說。我如果只殺他一人,沒報這段血仇。這些年來,如何能在此安然度日?”
蕭萬立道:“你、、、、、、你已報了這段血仇?”
周元嘉道:“為了報這段血仇,我找井田平川那無人性的畜生決斗,找了三次?!?p> 蕭萬立、蕭爻和小山得知周元嘉已報了家人之仇,才坐回原位。
蕭萬立平復(fù)了心情。問道:“周老弟。你已報了血仇,那心中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