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里院

　　他沒有任何睡意，不斷在網上更新著自己的狀態(tài)，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頹廢，雖然他只想說與一人聽。

　　有好友發(fā)來消息詢問他也不回。

　　我就是很頹廢，想你來關心我，

　　我們不是那么相愛的嗎？

　　為什么不愛了？為什么不要我了？

　　要怎么成熟？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啊。為什么還是說我幼稚？

　　王曦心里很難過很難過，他覺得全世界最委屈的就是自己。

　　可他卻不明白，他所謂的努力，到底能算什么？

　　剛走入社會的他，經驗薄得像一張紙，他所能想到的努力，有時真的什么也不算。

　　他想表現(xiàn)得很平靜，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又洗漱了一遍，然后坐下來望著電腦發(fā)呆。

　　把以往和女友的聊天記錄翻出來看，回味著幸福的甜蜜時光。

　　似乎只要他還能夠看到這些聊天記錄，就可以逃開冰冷的現(xiàn)實，躲進自己營造的一個美好回憶里。

　　想不出來，就不出來。

　　他現(xiàn)在不關心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也不關心身體里還有另外一個靈魂。

　　心只有那么大，以前填的滿滿的，但現(xiàn)在空了，住在里面的人走了，便只能把回憶往里面堆，來把它填滿。

　　他不相信這段感情就這樣結束了，他幼稚地認為，只要通過他自己的努力，讓自己變的更好，這樣他們就又能重新在一起了。

　　可感情這東西，說不愛了，就真的不愛了。

　　不管你變的多好，說你不成熟，只是給你一個成年人的體面罷了。

　　而這，你還想不明白，那只能說，是真的不成熟了。

　　但王曦哪里懂這些。

　　懂這些的王弼司和周柯不在，懂這些的趙竹仁在，卻不說。

　　這群成熟的男人里，有的經歷過一段感情后一夜長大，有的卻永遠留在了那個時間點。

　　所以，真的和成不成熟無關。

　　有關的，只是最簡單的愛。

　　或者，不愛。

　　趙竹仁看不到王曦的表情，也感受不到王曦的情緒波動。

　　他心中暗嘆一口氣，卻覺得沒有必要去開導。

　　這種時候，越說越深，毫無益處。

　　如果能自己走出來最好，走不出，那就留在原地。

　　路是自己的，一夜長大和永遠長不大，沒有錯和對。

　　因為許久過后你再回過頭來看，可能找不到一絲苦味，發(fā)現(xiàn)剩下的都是甜。

　　走出來的是甜，留下來的也是甜。

　　只是現(xiàn)在，真的很苦很苦。

　　王曦關上電腦，目光掃過桌面，發(fā)現(xiàn)了凌亂的一些學習資料。

　　呵……還真是沒出息啊……

　　連考研，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從桌旁抽過一本書，可來來去去，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腦中除了貝兒，便是常主任的刀。

　　趙竹仁看的有些不明就里，學習時間到了？

　　這孩子腦子該不會有病吧？

　　“你這是準備干什么？”他確實有些好奇。

　　王曦這才想起自己體內還有一個靈魂的存在，苦笑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學習啊，考考研什么的啊?！?p>　　趙竹仁被嗆地有些無語，雖然對這個徒弟剛認識不久，但現(xiàn)在他真的覺得王曦的女友說的很對，他真的很幼稚。

　　并不是說他考研這件事很幼稚，而是通過考研來展現(xiàn)自己的努力這件事才是幼稚。

　　太錯了。

　　“你覺得周柯和柳瑗牛么？”趙竹仁問道。

　　王曦沒想到話題居然飄那么遠，一時沒跟上思路，不知道趙竹仁指的哪方面，答道：“周老師和柳老師當然牛，懂很多??！”

　　“他們既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學生。在外院的身份，我是他們的研究生導師，血管外科方向。”趙竹仁說道。

　　王曦這才知道周柯和柳瑗居然還是碩士研究生，更沒想到趙竹仁居然還是一名碩導。

　　“趙老師，那我也要考您的研究生！我一定會努力的！”王曦的眼神中充滿著堅毅。

　　“哦，那你已經是了，我可以特招的?！?p>　　趙竹仁的語氣特別的意味深長。

　　好好想想吧，在你眼中充滿意義和儀式感的考研，其實沒有任何含金量，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你大二的時候，第一次解剖課，就進入里院的視線了?！?p>　　又是里院！里院是個什么東西？

　　似乎覺察到了王曦對里院這二字的反應，趙竹仁嘆口氣，看來這柳瑗兩個小子還真的什么都沒有教啊。

　　“還是接著剛才的話說，里院選拔人才的范圍只在醫(yī)生和醫(yī)學生之中，這是從太醫(yī)院時代就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

　　“要成為一名里院的醫(yī)師，首先得是一名真正的醫(yī)師。

　　“在現(xiàn)代，里院基本在每個醫(yī)學院的解剖教研室都有人，這是針對醫(yī)學生的第一道篩選。

　　“你在第一次上解剖課時就表現(xiàn)出了不凡的靈識，這里的不凡指的是相較普通人而言。

　　“當時的你能看到你的同學所不能看到的另外一具尸體

　　“這種篩選方式面積廣，基數大。

　　“第二種就是針對醫(yī)師的選拔。

　　“很多醫(yī)師在工作后，見多了生死。久而久之，靈識開啟，并且在和地府搶人的過程中錘煉了靈識，這種也同樣會被里院選中。

　　“這種選拔方式為里院輸送的后備人才相對多一些，里院也更喜歡。

　　“畢竟一般來說年齡都夠大了。做事老道，懂規(guī)矩也守規(guī)矩，成熟穩(wěn)重。

　　“即使是沒有被選拔中的醫(yī)師，大部分因為在從醫(yī)過程中長年游走在生死邊緣，靈識也會提高。

　　“隨便找個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外院醫(yī)師，問問他們值班時碰到過靈異事件沒？其實不是別的，只是因為他們的靈識高了，能發(fā)現(xiàn)一些異常，但暫時沒有達到要求罷了。

　　“至于里院，它的過往以后你自己慢慢讀書了解，但可以給你說說它的現(xiàn)在。

　　“里院其實就是表面意思，隱藏在深處的醫(yī)院。

　　“里院的人都是醫(yī)師，都會醫(yī)術，大家都有各自的專業(yè)。

　　“讓這些人出去當一名真正的醫(yī)師完全沒有問題，例如弼司，就喜歡到外院去做手術賺外快——外院就是你們平常說的醫(yī)院。

　　“但除此之外，里院的醫(yī)師都是有著高靈識的人，所以他們面對的對象就是鬼魂以及一些其它的靈異事件。

　　“里院建制遵循外院，分設各科，各科所長不同，相互配合協(xié)作。

　　“管陽間陰事！保世間安寧！

　　“共設十院，遍布華夏。

　　“九處境內，一處境外，和地府保持著上千年的合作關系。

　　“每一處里院都有一座鬼門關，每個里院的醫(yī)師在解決掉靈異事件捕捉目標后，都會將其帶回自己的里院。

　　“十座鬼門關輪流開放，一周一換。

　　“此時該處里院便將關押的靈魂向地府交接，同時負責守衛(wèi)鬼門關，防止有陰間鬼魂入陽世，也防止陽間之人入陰間?！?p>　　“其實，幫助迷失自我的鬼魂，又何嘗不是一種醫(yī)治呢？

　　“所以，我們里院醫(yī)人也醫(yī)鬼。

　　“只是近年來，相較外院醫(yī)師，在醫(yī)術水平有些下滑了?！?p>　　“至于我……

　　“并不是你口中的主任，我是……

　　“里三院的院長?！?p>　　說了一大段話，趙竹仁停了停，倒不是他覺得累，而是覺得王曦需要時間來理解。

　　他已經盡力講的非常淺顯了，不知道王曦能聽懂多少。

　　院……院長?。?p>　　王曦露出吃驚的表情，反應過來了之前的誤會。

　　但他哪里舍得放過這個解惑的機會，繼續(xù)問道：“那里院的人是在修真嗎？最后渡劫成仙？”

　　他居然從這一大段話里提取出了這么一個需要關注的問題？

　　趙竹仁似乎有點兒摸清這個小徒弟的性子了。

　　“修真的概念很廣，其實顧名思義，講究的是一個真字。

　　“并不是飛劍符咒，法寶秘技才叫修真。

　　“普通人活一輩子，其實也是在修真。

　　“就拿外院的醫(yī)師來說，刻苦鉆研本專業(yè)的知識和技術，然后用這些本事救活一條條性命，這也是修真。

　　“有時，就因為你前一天晚上多看了一篇文章，多了解到一個思路，第二天卻直接用上救活了一個人，這種機緣也是修真。

　　“所以這個問題就看你怎么理解了?！?p>　　“至于說渡劫成仙嘛......”

　　趙竹仁頓了頓，似乎對自己的話有些不太確定。

　　“就我們里院目前的知識體系來看，是不成立的。

　　“或者說，我們里院的人都是無神論者，不相信神仙的存在。

　　“里院及其前身太醫(yī)院研究千年，到目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神仙存在的證據。

　　“人死后入陰間，陰間魂魄轉世入陽間。陰間和陽間，就像太極的黑白二魚，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

　　“如此的陰陽調和才符合大道。如果多了一個仙界，那還怎么調和陰陽？

　　“至于神話傳說中的仙人，里院覺得……可能是古時候太醫(yī)院的前輩們太過生猛被夸大了吧?！?p>　　王曦被趙竹仁說的吸引住了。

　　這簡直太符合一個中二游戲宅男的世界觀了，雖然具體細節(jié)不同，但這種特殊組織隱藏在陰影中，默默守衛(wèi)世間的設定可是不知道被多少人幻想過。

　　而現(xiàn)在，自己似乎能夠成為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