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銳形看了看李一倫,有些無奈道:“李一倫,你不要忘了我叫你來的目的。我就知道不論你之前再怎么痛恨他,一見面立刻就被兄弟之情蓋得一干二凈了?!崩钜粋愐宦牐樕查g轉為驚恐,道:“這個······我······”李九倫卻明白了喬銳形的意思,立刻指著喬銳形罵道:“你們本來就是要來殺我的,那干嘛還要救活我?想要羞辱我嗎?好啊,你們羞辱也已經(jīng)羞辱完了,現(xiàn)在殺了我吧?殺了我行嗎?快快殺了我啊!”
李一倫奮力抓住李九倫的雙臂,怒道:“李九倫!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就這么一心求死嗎?”
“那是當然!”李九倫掙脫了李一倫的手,歇斯底里的吼道:“我的一切不都是我這武功帶來的嗎?沒有了武功,我還能做什么?還不都是廢人一個?反正你們都是想要殺我的,來吧!立刻就殺了我,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你······”李一倫想罵他,卻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喬銳形卻冷笑一聲,道:“李九倫,你的罪孽已經(jīng)深重的不知該找誰殺你了。所以最好的結果可能是你自己懺悔,在自我了解?!?p> “自我懺悔?啊哈哈哈哈哈哈!喬銳形你是腦子燒壞了吧?我李九倫懺悔?你覺得我是對我的哪個所作所為很后悔嗎?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你要讓我自殺,那可以啊,給我把刀,我現(xiàn)在就死,也讓我好好的解脫。”
“你一件后悔的事情都沒做過嗎?”喬銳形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那意思明顯是不信,只聽他接著道:“你若是不把李千羽帶進武林的深潭之中,他不會死。你若是不把他留在洛陽附近,他也不會死。你若是直接殺了韓連而不是讓他虛情假意的去統(tǒng)領你的船隊人馬,說不定你已經(jīng)攻破了神錘幫的總壇。你真的覺得你一點后悔的事情都沒做?”
“你······”一說起李千羽,李九倫就會感到痛心不已,一時間竟無力反駁。喬銳形抬頭看著屋頂瓦片道:“李九倫,這都是逃避不了的。李千羽終究是被你的所為害死,這你無法反駁。你難道不認為你的懺悔能夠讓李千羽在陰間里安息嗎?而且被你害死的所有人在你死后,也許不會在陰間纏著你。你若是想死了之后還不得安寧的話,你大可以現(xiàn)在就死?!闭f著將一把劍丟在李九倫的床上。
李一倫眼疾手快,一把將長劍奪過,厲聲道:“李九倫你可不要做傻事啊,干嘛這么找死?”李九倫卻伸出手指向長劍,道:“大哥,把劍給我!”李一倫猛烈的搖頭道:“不行!門都沒有?!崩罹艂惻溃骸敖袢瘴冶仨毸?!你就是拿著這把劍也沒用。你若是真心還當我是兄弟,就給我這個機會吧。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嗎,說我走上一條錯誤的絕路,今日你連讓我停下的機會都不給嗎?”
“這······”李一倫猶豫起來。喬銳形趁機一把又將長劍奪過,再次丟給李九倫道:“你自己考慮吧。所有人都在外面,我等著你?!闭f著,靠在旁邊的墻上。
李九倫思索良久,對李一倫道:“大哥,扶我起身。”李一倫一愣道:“你······你真要······”李九倫的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道:“大哥,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葬在鬼魔島上沒錯吧?”李一倫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李九倫已經(jīng)眼盲,連忙說是。李九倫點頭看著屋頂?shù)溃骸暗锇。⒆咏K究還是不成器啊。孩子不求能夠得到原諒,只求能夠和你們葬在一起?!钡皖^對李一倫道:“大哥,求你把我葬在鬼魔島上。”
李一倫木然的“嗯”了一聲,見他奮力想要下床,連忙扶著他走了出去。陳杰一直靜靜地看著,等他們出去,立刻道:“扶我去看看?!北阍趩啼J形的攙扶之下走了出去。
眾人本來都在等著喬銳形帶來陳杰的消息,卻看著李一倫扶著李九倫走了出來,全都警惕的退后一步。張飛還帶著怒意的喝道:“喂,你又想干什么?”
眼看喬銳形和陳杰也都走了出來,喬銳形還打了個手勢。眾人眼看陳杰面色如故,也都放下心來。全都盯著李九倫,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李九倫走了兩步,便示意李一倫松手,他獨自持劍走出去好幾步,直靠在了一堵墻邊,低聲自言自語了很久。眾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張飛率先耐不住性子,大聲道:“喂,你究竟在干嘛?已經(jīng)很晚了你再不搞完,我們?nèi)コ燥埩伺??!?p> 李一倫卻勉強聽得清李九倫嘟囔的話,轉頭對張飛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心里卻是無比的欣慰:“爹娘,我這個九弟雖然無惡不作,但是現(xiàn)在能夠懺悔,也是天下的幸事啊?!彼览罹艂愓粋€個跟自己的親人說自己想說的話。
張飛還很不高興,道:“李九倫的哥哥,當然向著自己的弟弟了。簡直是······”李九倫忽然大呼一聲:“千羽!是爹對不起你??!哈哈哈哈,江湖的牢籠是爹親自困你進去的。一切錯誤都與你無關,是爹······是爹······”說著竟然嗚咽起來。
陳到等人知道李九倫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都愕然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只有李一倫、喬銳形和陳杰心里清楚,李九倫雖然看起來冷酷無情毫無人性,但是李千羽對他來說,重要性也是和他大業(yè)相當?shù)?。他在生命的這個階段如此感念李千羽,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九倫低聲啜泣了一陣,又仰天大笑起來,他顫抖著身體晃了半天,高聲道: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xiāng),郁郁累累。
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p> 吟誦之后,他又呵呵笑了起來,道:“我從來都是遠離家鄉(xiāng),若非戰(zhàn)亂,我又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爹,娘,孩兒不再無家可歸了!孩兒······回家了!”一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用力一劃。
李一倫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里準備,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啊”的叫了一聲,伸手向前沖出一步。但是李九倫的身子已然僵直,只是右臂連帶著不住地滴血的長劍一同滑落。
李一倫的雙腿顫抖了起來,哆哆嗦嗦的跪倒,趴倒著看著李九倫依舊挺立的尸身,一動不動。
眾人也全都聽在這令人動容的畫卷之前,無一人說話或是行動。直到雪花飄落,凍得楚晴打了個噴嚏。
陳到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脫下棉衣裹在楚晴身上道:“太冷了,晴兒,我們先回去。”拉著楚晴先行離去。陳杰看著李九倫和李一倫,贊許的點了點頭道:“本來我以為李九倫這一生不會再做任何對的事情了??磥恚疫€是小瞧了他?!眴啼J形笑道:“可恨的人也是可憐的人。你就別再為他著想了,想想你自己吧,今后該怎么過???”扶著他回房。劉備、關羽、張飛和傅彤等人又留了一會,終于各自散去。
陳到帶著楚晴剛剛回營,沒想到楚晴竟然不斷地咳嗽,竟是患了風寒,陳到連忙手忙腳亂的為她熬藥。本來他想立刻去看望陳杰,這下也只好讓傅彤、鄧泰他們代勞,自己老老實實的在營里陪著楚晴。陳離、胡政、鄧舉也知道楚晴和陳到、楚昭的關系,倒也沒有相問,更沒有把楚昭過出現(xiàn)的事情跟楚晴說。
陳杰見李一倫打算帶著李九倫的尸首去火化,便想讓喬銳形去幫忙。喬銳形擺了擺手道:“這種事情,沒必要讓我們來插手。這是李九倫自己的夙愿,讓李一倫自己辦了就行。你呀,等你的傷養(yǎng)好之后該怎么辦吧。而且依我看,你這傷勢怎么也得半年多才能痊愈啊。等你傷好之后,你去哪?回藥王山還是呆在軍營里當個軍醫(yī)?”
陳杰自嘲的笑了笑,道:“藥王山早已不復存在。健兒一個人在白駝山過得也算是自在,我就不回去麻煩他了。我一個廢人,還是自己照顧自己吧。喬兄,我倒是覺得一個人我可以效仿。”
喬銳形有些奇怪:“效仿?你要效仿?誰啊這么厲害,居然要我們的藥王同志去效仿?”陳杰有些神往的說道:“那就是神醫(yī)華佗啊。他不是行走江湖扶危濟困嗎?他的所作所為不正是我們所敬仰的嗎?現(xiàn)在我已沒了武功,干脆學著他行走江湖治病救人算了吧?!?p> “也行?!眴啼J形的眼圈有些發(fā)紅,道:“你一個人······能行嗎?現(xiàn)在這世上的歹人可一點不少啊?!标惤苓B忙擺手道:“可不要你跟著我啊。你要去干更大的事,那些歹人就交給你對付了啊。你可得幫我把他們消滅的干干凈凈的,別讓我碰上。”喬銳形忍著心中一絲傷感之意,一拍手道:“那是當然,那些歹人,我不會留一個給你!哈哈哈哈,你可別嫌我小氣?!眱扇艘煌笮ζ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