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嚴酷夏日。曹睿決定起兵攻伐蜀漢,命曹真、司馬懿、張郃一同出兵。
司馬懿正在長安準備出兵事宜,忽然有只白色飛鴿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眼便看見了飛鴿腿上綁著的信件,便抽下信件看了看,不覺笑了起來。
“做什么呢?”張郃剛好路過,順手一把便將信件搶過來看了看。司馬師和司馬昭一看,連忙圍了過來。
“喲吼······”張郃甩動著信件道:“陳到?司馬懿啊司馬懿,你身為大將軍,怎能與蜀國官員有來往?你這不是謀逆嗎?”
司馬懿并不怎么擔心,微笑道:“儁乂千萬不要誤會,我只是過去曾經(jīng)與那陳到相識而已,現(xiàn)在并無什么來往。再說了,陳到只不過是個護衛(wèi)而已,沒什么用的?!?p> “現(xiàn)在他可是蜀國專門防衛(wèi)東吳的永安都督,何來無用?”張郃把眼一瞪,道:“上次攻取西城的時候,聽聞將領們所言,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好幾萬人馬,即便城里有埋伏,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不派人試試就算了,還直接派人撤走。后來知道實情之后,再怎么唉聲嘆氣,也免不了我對你的懷疑啊。司馬仲達,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呢?”說著不客氣的點了點司馬懿。
“干什么呢?”司馬師和司馬昭大怒,就要上前推開他。司馬懿卻伸手攔住他倆,依舊微笑道:“張將軍乃是前輩,你們必須得容讓知道嗎?怎能如此無禮?儁乂,不如這樣吧,你懷疑我和陳到私通,我這次便去將他殺了如何?”
“好啊?!睆堗A樂呵道:“你要是能夠殺了他,我就當真認為你絕對忠誠?!北銓⑿偶€給司馬懿道:“那我就等著陳到死訊咯?!北阈σ饕鞯霓D(zhuǎn)身離去。
“哼哼?!彼抉R懿看著張郃的背影,忍不住冷笑數(shù)聲,隨即將信件緊緊捏住,暗暗罵道:“好你個陳到!差點沒把我給害死!”
過了十幾日,司馬懿便帶著司馬師、司馬昭以及部分手下離開從沔水出征的大軍,先行南下永安。
直到和陳到約好的森林之中,只見陳到早已在那等候。司馬懿當頭便道:“你可真是害人的東西!一封信件差點沒把我害死!這次你要是不死,張郃肯定要對付我了!”
“沒事啊?!标惖降溃骸斑@次和你會面完,我便卸任離開永安,大可對外宣傳我已死。你不必擔心?!薄笆敲??”司馬懿道:“我以為你會為了楚昭報仇,在這時候坑我呢?!?p> “沒到報仇的時候?!标惖綋u頭道:“想要減少戰(zhàn)爭,便少不了你的配合。你現(xiàn)在身為大魏大將軍,什么時候該打什么時候該防,應該還是比較有數(shù)的。我雖不再管世間之事,但仍舊不希望天下有任何百姓遭難?!?p> “這不像你啊?!彼抉R懿假裝不信道:“這么快就要放下自己的志向,去山林間吃喝玩樂了嗎?”陳到自嘲的笑道:“是啊,我不如你們,能夠?qū)⒁惠呑佣挤瞰I給理想與志向。其實我也差不多,只是在我的理想里,需要多陪陪我的妻子與家人。而且以我的腦子,不適合官場,每多留一分,便多一分難受。”說著微微一抬右手,似乎握著什么閃爍著光芒的東西。
司馬懿仔細一看,只看著陳到手持趙云的銀槍正對著自己,有些詫異道:“你這是做什么?”司馬師和司馬昭更是直接擋在司馬懿跟前,充滿敵意的瞪著陳到。
“我要走了?!标惖降溃骸暗怯械臇|西需要有所傳承。子龍的東西,我目前找不上配得上它的主人。但是它確實需要值得它的人來使用。你在大魏身居要職,或許······將來你能夠找到合適的人才?!?p> “咋們的眼光可不一樣啊?!彼抉R懿笑道:“我認為的人才也許與你認為的人才并不一樣。我喜歡有能力的人,你喜歡善良的人,這可是有不小的差別的?!闭f著伸雙手拉開了司馬師和司馬昭。
“都可以?!标惖匠谅暤溃骸拔业挠^點和看法已經(jīng)有所改變。不論大魏還是大漢,亦或是東吳,所有百姓都是平等相當?shù)陌傩?,所有的兵將也都是一樣的兵將。我不會因為所效忠的國家不同而有所區(qū)別對待。若是你真看上了有能力有資格改變這亂世,是天下有所平定安寧的人,即便人沒那么好,也可以由你決定?!闭f著,作勢將銀槍遞過去。
“別急?!彼抉R懿道:“你這般著急的將東西交給我,將來容易后悔。”對司馬昭揮了揮手,道:“昭兒,爹教你的道理是否和爹的行為相一致?”司馬昭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說,但司馬師打了他手背一下,他這才有些冷厲的笑道:“道理是死的,但遇到的事情都是活的。姓陳的,你······”
“沒禮貌!”司馬懿斥道:“這位陳到將軍,乃是你們的前輩。當初若沒有他從中鼓舞我與你娘,就以我和你娘當初的身份差異,未來恐怕根本就沒你們倆小子了!”司馬師和司馬昭一聽,都很是吃驚的對陳到一行禮,齊聲道:“前輩好?!彼抉R昭又道:“是······是司馬昭無禮了。前輩······您確實不要以一般人的眼光來看我爹,我爹······可是要干驚天動地的大事的人,但即便是小事,他也會做的不同尋常。”
“司馬昭?”陳到饒有興致的先收回了銀槍,對司馬懿道:“你倒是非常會起名字啊?!彼抉R懿苦笑一聲,一攤手道:“師兒、昭兒,這都是春華執(zhí)意起的名字,我可沒有什么決定權(quán)。春華這樣做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讓我時時刻刻在看我的兒子的時候,記清楚我的師父曾經(jīng)給過我怎樣的恩德,還有······我曾經(jīng)害死過怎樣無辜的人?!?p> “張姑娘這樣做是情真意切的?!标惖綋u頭道:“但是你這樣做,總歸是顯得太過虛偽了。搞得你一直在裝好人一樣?!薄拔耶斎磺宄乙恢倍疾皇呛萌??!彼抉R懿笑道:“當我看到我?guī)煾笧榱瞬幻靼椎膹统饘⒄麄€泰山派毀滅之后,我便知道,空有正義是沒有好下場的。既然得不到好下場,何必堅守所謂的道義去做好人?而當我意識到我要守衛(wèi)我們司馬家的一切之后,我便一直都是個壞人。而且我這樣的壞人與韓連還不一樣。韓連那是因為時代黑暗造成的壞,而我不論時代如何,是平定還是戰(zhàn)爭,我這樣的壞人都會出現(xiàn)?!?p> “不錯?!标惖降溃骸八晕蚁M隳軌蛘业礁嘤心芰ζ蕉ㄟ@亂世,終結(jié)這黑暗亂世的人。這樣,即便像你這樣的壞人依舊會出現(xiàn),但是卻可以大大減少像韓連這樣因為世道的黑暗,而造就出來的惡果。這并不是韓連他們這種人的錯誤,都是世道的錯,改變世道,可以減少很多的災難?!?p> “也很令人惋惜啊。”司馬懿道:“但是如果世道和平的話,像你這樣一生熱血,以正義和公平為己任妄圖拯救天下的人也會隨時消失殆盡的。你們這些人啊,雖然想法很理想化,想做的也都是幾乎做不到的事情。但是這世上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正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這世道才有光亮,這天下才精彩?!?p> “不不不。”陳到連連擺手道:“我早就算不上什么以正義和公平為己任的人了。最早的時候,我把世界和人想的太簡單了,我所想的都是做不到的。但是等我真的看透這世道、看透人的本性的時候,我的初心已隨著我看透這世界而變得污濁。要說什么正義,我還真不配。司馬懿······這也是我放棄的理由,我離我想要做到的初心越來越遠了,與其親眼看著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倒不如遵守自己年輕時的諾言。小昭和晴兒她們不求回報的陪了我大半輩子,現(xiàn)在是我陪他們的時候了。”說著將銀槍遞了過去。
司馬懿終于虔誠肅穆的伸雙手接過了銀槍,對著陳到微微一低頭表示尊敬,道:“我很羨慕你,想要退出的時候還能有所退路,不像我一樣,一旦想要退隱,恐怕都沒什么好的歸宿。其實不用你說,我的理想也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去改變這個亂世。我一定會尋找到更多人才,造福這個天下。只不過倘若我真找不到配得上它的人,我就自行處理掉它,絕不導致埋沒了?!?p> “那······多多拜托了?!标惖揭矊χ恍卸Y,囑托道:“丞相北伐之事,就還需你多多阻攔。盡量不要有什么大的沖突,以減少爭斗為目標吧?!眱扇嘶ハ嗌钌钜恍卸Y之后,便在此告別。陳到返回永安郡,司馬懿則攜司馬師、司馬昭返回沔水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