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人血為藥

　　米蒂斯.霍根對于奧萊.拜爾這個人持著非常不錯的印象。

　　從相見的第一天開始，奧萊便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能力，又表現(xiàn)出彬彬有禮的待人態(tài)度，米蒂斯不可能不喜歡這樣的同事……或朋友。

　　幾日相處共事下來，這份好感正不斷與日俱增。

　　“犯人肺部有大量積水，基本可以確定死因是溺水。”

　　兩人處理完一具新來的尸體，雙雙去到一旁的水槽進行清潔。

　　“拜爾先生。”

　　洗完手的米蒂斯讓位給奧萊，并出聲道。

　　“你明天有空嗎？”

　　奧萊一邊清洗著雙手，一邊點了點頭，如實回道。

　　“有，怎么了？”

　　米蒂斯笑著，用手摸著臉上的胡須，掩飾自己的羞恥感。

　　“你一來便幫了我很多，不只是平時的工作，連守夜的麻煩事也輕松不少，我就想著邀請你去我家坐坐吃個中午飯。”

　　奧萊沒有立刻答應，反而問道。

　　“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在這個時代，未婚男性主動邀請未婚女性去自己家里吃飯，具有一定的暗示意味。

　　而性別對換便更為的令人“臉紅耳赤”“離經(jīng)叛道”了。

　　奧萊覺得霍根小姐不是那個意思，但還是要問清楚些，便委婉提醒了一句。

　　米蒂斯也明白奧萊的意思，畢竟哪怕是她這樣的女性也會為此感到害羞，但她依舊堅持道。

　　“不會不會，畢竟我真的很感謝能夠遇到你這樣的好人……請務必讓我一展廚藝，保證你不會失望的。”

　　到了這份上，奧萊也便不再拒絕了。

　　“好，明天中午就打擾了?！?p>　　不久，米蒂斯結束了今日的工作，離開了停尸房，獨留奧萊一人在此守夜。

　　他慢慢度步其間，深感世事無常。

　　在原本的世界和時代中，自己就常常加班加點、留宿過夜在這樣的地方……沒想到，哪怕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和另一個時代，最后兜兜轉轉依舊回到了這種崗位。

　　不是說不好，只是單純地感慨罷了。

　　濕抹布擦拭干凈一具“非常新鮮”的尸體大腿內(nèi)側。

　　河鎮(zhèn)里隔三岔五便會有一具尸體送來，它們大多都是死亡超過3天的……但終究會有像眼前這樣的、當天運來的優(yōu)質(zhì)貨。

　　小刀在那里精確地劃開了一道口子，尚且鮮紅的血液利落地流出，奧萊用一個大瓶子承接著那血。

　　人類的大腿內(nèi)側有著一處較淺的大動脈，名為“股動脈”，在此放血效率高、傷口又較為隱蔽。

　　一大瓶子裝滿了，奧萊用手覆蓋在尸體傷口上，很快傷口處便止住了血，徒留下一道細細的黑色焦痕。

　　每具優(yōu)質(zhì)貨的放血量在200ml到400ml之間，這個份額不容易被人發(fā)覺，以當代醫(yī)學知識的角度也不足以從尸體上檢查出異常。

　　奧萊封好了瓶子，又對著瓶子輕輕吹氣。

　　細密的雪花紋從玻璃上的一點綿延開來，像蛛網(wǎng)般牢牢罩住整個瓶子，內(nèi)里的血液由此得到了冰鎮(zhèn)保鮮的效果。

　　如此一來，一瓶優(yōu)質(zhì)人血便成功入手。

　　奧萊坐回了出口處的椅子上，盯著頭頂?shù)臒艋鸢l(fā)著呆。

　　一些可疑的黑色小蟲子正翻飛在光源附近。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米蒂斯.霍根那雙碧藍的眼瞳。

　　‘接下來只要等待就好了……’

　　……

　　第二天一早，奧萊迎著晨光走出停尸房，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向艾娃·默里太太買了一瓶牛奶，又向面包師賈瓦德·法耶大叔買了一塊面包。

　　在鄉(xiāng)下面包還需要自己去烤去做，在城中倒是可以去面包店購買。

　　奧萊還記得鄉(xiāng)下烤面包時那副熱火朝天的樣子。

　　人們相約著一起去磨坊主那租借石磨和驢子來磨面粉，出一大袋面粉分給磨坊主一小袋報酬。

　　而隔壁的村莊則是水力磨坊，更為的高效便利……雖然人們還是要給磨坊主報酬。

　　村中家家戶戶抬著面粉去公用的、磚砌的大烤爐，這時會有一位村中好手幫大家一爐搞定。

　　那位好手面對著爐中明火，捏出一團小面團，輕輕扔進去試試溫……烤不熟？加點柴！烤過頭？晾一下！……試啊試啊，總能得到一個不錯的火力，如此才放進大烤盤里正式開工。

　　村民們則排成隊領取屬于自己份額的面包，事后他們都會拜訪那位好手的家，送上或多或少的各式謝禮。

　　而城中的面包店一般是家庭式作坊，面包師更是一份有頭有臉好賺錢的正派工作……就是會受到不少的上層制約。

　　因為與小麥、面粉密切相關的面包是這個時代非常重要、以至于可比黃金白銀的物資，大多數(shù)人家都靠這種食物飽腹溫生，一個搞不好就會導致人口大規(guī)模流竄，直接動搖統(tǒng)治穩(wěn)定性。

　　閃王懷特曼一世便曾嚴管民間的面包制作與售賣，一方面明令禁止周日和節(jié)假日制作面包，另一方面大規(guī)模沒收面包又以低價出售。

　　晚年甚至召集了林德及附近地區(qū)的面包師，商討出一個“大家都認可的價格”，最后將過去的“每個面包統(tǒng)一價格”改成了“每個面包記重出價”。

　　是的，懷特曼一世的外公阿蘭布魯三世為了控制面包價格，頒布了《面包法》，要求全國面包不論大小統(tǒng)一定價。

　　導致了那段時間以來，環(huán)境好時，面包大，是法定價格；環(huán)境壞時，面包小，依舊是法定價格……

　　奧萊拿著牛奶和面包回到了家。

　　莉莉絲依舊窩在房里，奧萊依舊送上一托盤的早餐。

　　“哥哥？”

　　莉莉絲的聲音從門后傳來，叫住了即將離開的奧萊。

　　“怎么了？”

　　“今天的血……是人的吧。”

　　她的話語中透著某種艱辛的忍耐，那是人血對于吸血鬼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

　　“是的，你不是說過，攝入人血后身體有恢復的趨勢嘛……放心，我沒有傷害任何人?！?p>　　莉莉絲不再說話，奧萊卻明白自己的妹妹正處于某種糾結的痛苦中——吸血鬼不是一定要以人血為食，但不飲下人血便無法生活在人群之中。

　　‘人血終究來自人類，不同于牲畜，飲下的那一刻，曾經(jīng)為人的背德感與最強最烈的快感同時涌來……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不會迷失其中……’

　　奧萊想著，嘴上又說道。

　　“如果你還是沒有想好自己要以怎樣的面目活下去，不如先聽聽我的意見……放心地喝下去，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你的哥哥窩藏了一只怪物妹妹。”

　　“……嗯?！?p>　　許久，莉莉絲輕聲應道，奧萊這才放心離去。

　　對于吸血鬼來說，飲入人血是必不可少的，它既能最大程度地滿足本能中的饑渴，又能修復維持原本的面容與作為人類時珍貴的情感關系。

　　人血啊，或許便是吸血鬼的鎮(zhèn)痛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