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不久，天氣開始轉涼，奧萊和莉莉絲踏上了還鄉(xiāng)的路途。
車輪咯吱響、馬車搖晃晃，一如兩人來時那樣。
莉莉絲窩在木柜里避開白日的陽光，直到夜幕降臨方才溜了出來。
過于白皙的皮膚、烏黑飄逸的長發(fā)、完好無缺的身體、微微透紅的瞳底、漸脫青澀的臉龐……吸血鬼少女顯露出異樣的魅力。
奧萊移開自己的目光，將干凈的衣物扔到了妹妹的頭上。
“穿戴好了出來吃飯?！?p> 他轉身離開了馬車。
在多日來不斷地攝入新鮮人血后，莉莉絲的身體如預期那般發(fā)生了徹底的恢復和逆轉。
祭品是“貴族的新鮮頸血”、吟詠詞是“貴族的優(yōu)雅洗滌你的胴體，令你獲取美麗整潔如初的容顏軀殼”，本意是保證具象化的吸血鬼免除身軀腐敗的宿命……
最后的結果是莉莉絲依舊會步入那可怕的宿命，但只要定期飲入足量的新鮮人血便能逆轉或停止腐爛，維持人類的外表……甚至優(yōu)化外在、提升魅力。
奧萊想起了布里婭夫人那張中年女性的臉龐。
‘或許還可以重返青春也說不定……起碼是外表上的……’
他燒了點水，又拿出了面包和冷凍保鮮的血液。
‘但，更大的麻煩是……’
祭品是無，取而代之的是“當場取下犬齒”這一象征性動作，吟詠詞是“我取走你的牙，令你的噬咬無法污染其他生者”，本意是保證具象化的吸血鬼無法通過噬咬來轉化人類。
最后的結果是，吸血鬼的唾液確實無法令人類成功轉化，卻產(chǎn)生了名為“活尸轉化”的巨大隱患，而活人吸收吸血鬼的血液卻依舊可以實現(xiàn)“成功的轉化”。
“哥。”
穿好衣物的莉莉絲悄悄來到奧萊的身后，用腳趾頭輕輕推著某人的屁股。
“怎么了？”
莉莉絲坐到了他的身邊。
“你說，這次回去，爸和嫂嫂會不會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啊？”
腐朽又復原……那不是純粹的恢復原樣，而是新的事物建立在了舊的基礎上。
莉莉絲的面容體態(tài)各個方面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如果是他人或許不會看出些什么，但若是道恩.拜爾和伊莎貝爾……他們絕對會有所察覺。
所幸，不知是否受到了吟詠詞中的“優(yōu)雅”“美麗整潔如初”兩詞的影響，那些微妙的變化都是些正向的美化優(yōu)化。
“當然會。”
奧萊如實說道。
“但哪怕你不變成現(xiàn)在這樣，依舊無法避免引來猜疑?！?p> “為什么？”
“畢竟你終究是只吸血鬼，白天依舊要窩在屋里，你覺得這次我們還能再繼續(xù)瞞下去了嘛？”
莉莉絲聽出了哥哥話語中的暗示。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更加的迷茫和害怕吧……’
“哥哥怕是會被老爸打死?！?p> 她開著有可能發(fā)生的笑話。
“放心，父親打不死我的?！?p> 奧萊說著確實如此的大實話。
“是嘛，我本來還打算幫哥哥說說好話，看來是不需要我多此一舉了呢。”
“請莉莉絲一定要救救我。”
兄妹兩人說笑打鬧，又漸漸安靜了下來。
“哥哥。”
莉莉絲倚靠在奧萊的肩上，享受著安靜的夜晚。
“你說爸爸他們會怎么看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當然不知，沒有人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我自然也就不知父親他們會做出什么反應?！?p> “哦……也是呢。”
莉莉絲閉上眼，無法想象出家人們厭惡恐懼的目光，卻是回憶起了那些昏暗中的腐敗面目。
“哥?！?p> “又怎么了？”
“我們現(xiàn)在又要回去了?！?p> “是啊?！?p> “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出來呢？沒有去河鎮(zhèn)呢？”
奧萊看向了自己妹妹，她正面無表情、目光平靜——哥哥從妹妹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然后，你一輩子窩在那個鄉(xiāng)里、藏在那個屋里，守著那些陳舊乏味的東西去過著每天不變的生活，哪怕你多想出去都不可踏出一步，直到千百年后心若死灰……那不是活著，那是囚禁。”
“但那么多條人命……”
“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人生去換他人的生命。”
莉莉絲一把抓住了奧萊的手臂，宛如鐵夾一般緊緊箍住，她的雙眼變得猩紅。
“我不喜歡哥哥剛剛說的話……那太自私了，那不是我的哥哥會說出來的話，我也不希望我的哥哥為了我說出那樣的話……那些悲劇本是可以避免的?！?p> 奧萊看著自己妹妹的眼睛，他知道吸血鬼在情緒驟變時雙眼將會發(fā)生變化。
“我知道，但我們無法把一切可以避免的悲劇都避免過去，那是全知全能的主才能做到的?！?p> 他拉開了妹妹的手，明白自己的妹妹終究不是自己。
“如果現(xiàn)在有個外人發(fā)現(xiàn)了你我的身份，我就可能會不問緣由對錯地殺了他?！?p> 冰冷的話語吐露著冷血的本質。
“因為那不是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而是一個及時止損的選擇?！?p> 殘酷的話語沖擊著少女的世界。
“我不愿去加害無辜之人，但世事絕不會順我心愿。”
奧萊.拜爾展露著自己真正的面目。
“那我便只好成為怪物。”
莉莉絲看著自己的哥哥，覺得心中窩火，那是對于自己的憤怒，也是對于哥哥的痛惜。
她站起了身，轉身就要回去馬車，卻又停下了腳步、留下了話語。
“我無法認同哥哥……但我尊重哥哥的想法。”
那晚，奧萊沒有吃飯，莉莉絲沒有喝血。
……
鄉(xiāng)里還是那個鄉(xiāng)里，疾病也不曾遠去，人們只是無能為力而習慣了與它們共存。
道恩.拜爾在村里遇到了奧萊他們。
奧萊給莉莉絲打著傘，莉莉絲卻依舊被陽光燒得渾身灼痛。
她忍著痛苦，笑著和道恩打著招呼。
“爸，好久不見！”
道恩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