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一直是我的偶像耶！”抑制不住心情的激動，海巖一把握住吳媽溫熱的手指，“沒想到這么快就遇到了您，我正好有些問題要向您請教?！?p> “偶像？請教？小女孩的偶像，應該是那種藝術家，明星……等等，光鮮亮麗的形象，怎么能是我這個瞎眼老太婆？”吳媽“呵呵，”一笑，臉上笑意漸漸僵硬。
“您別誤會，聽完我的故事，您就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想了，”海巖眼神迫切，看向吳媽，“我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女孩，沒有時間，所以也從來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只想通過自己的勞動，賺很多很多錢?！?p> “哦？為什么要賺很多錢？”這女孩子倒也膚淺得誠實，吳媽翻了翻泛白的眼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時候錢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不過既然你愿意說，我倒是愿意傾聽?！?p> “我是一個從山村里出來的孩子，有一對很愛我的爸爸媽媽，我從小喜歡讀書，一直是父母眼中的驕傲，他們到處借錢，只為供我讀書，從來不讓我為家里的事情分心。在我讀高中以前，我也一直生活在自我欺騙之中，從來都不知道，我的家庭已經(jīng)貧困到，無力挽救親人的生命?！焙r說到這里時，她的聲音哽咽了，“我曾經(jīng)還有個大妹，她四歲的時候，得了場很重的病，因為沒有錢，爸媽只得抱著我大妹一路乞討，來到省城的大醫(yī)院，然而由于耽誤了最佳的救治時期，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妹，死在懷里。等到周末回去的時候，我再也看不到，我那活潑可愛，總喜歡跟在我屁股后，圍著我轉的小姑娘了，我在她的小墳頭，整整坐了一天，第二天，我把所有的書從學校搬了回來，回到家以后，從來沒有打過我的爸爸，拿著一根粗壯的木棍，狠狠地打在我的身上，他對我說，閨女，你是個讀書的料，要是你都放棄了，咱們這個家，就永遠越過越差了，就再也別想過上有吃有穿，還能有錢治病的生活了。就因為沒有錢，我的大妹早早離開了我們。而我們家的不幸并沒有止步，我60多歲的爺爺，那兩年得了很嚴重的糖尿病，他卻死活不肯上醫(yī)院，說還有一大家子呢，他不能斷了家人的生路，就在我讀大二的時候，一直疼愛我的爺爺，也去了天國。然而不幸總是纏著我的家庭，爸爸如今又得了相同的病，可是我們都不敢告訴他，所以我想盡快有很多錢，這樣我就可以帶爸爸去國內國外，找最好的醫(yī)生，把他的病治好。這樣我媽媽因為勞累，與擔心而一直虛弱的身體，也會逐漸好起來的。不好意思，我一下子說了這么多，您一定覺得煩了?！?p> “怎么會呢？我很愿意做你的聽眾。孩子，你這番話，倒是讓我知道了，你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甘現(xiàn)實，敢與命運抗爭?！眳菋屳p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順著海巖的手臂往上，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只是你就沒有想過要為自己賺錢嗎？有了錢你就可以揮霍，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p> “我自己？”海巖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頭一偏，輕擱在吳媽的大腿上，“我健健康康的，從來沒生過病，有吃有喝有穿，要這么多錢干什么？”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是個好孩子。你不是想要獲取經(jīng)驗嗎？那你也先聽聽我的故事吧?！眳菋岦c了點頭，伸出手指捋著海巖柔順的頭發(fā)，“平心而論，錢有的時候，真是個好東西，它能讓我們解決很多問題，過上富有的生活，能讓自己活得更加有尊嚴，也可以讓你有能力幫助不幸的人……
錢這東西，表面看上去，它不言不語，不聲不響，甚至在它促使人犯了罪的時候，也給人一種特別無辜的感覺。仿佛世上所有的罪惡，都與他無關，可是仔細思襯，又能有多少罪惡，能脫得了它的干系？
錢在人類的心中，從來就不安分，很多時候它能讓人迷失心智，做出丑陋而喪失理性的事情……”吳媽感慨良多，說到此處又長吁了一口氣，海巖忙遞茶讓她喝了兩口，老人又接著說了下去，“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天有口飯吃，也就很滿足了。后來等我慢慢長大，我就開始思考，我不能讓自己的日子，就是結婚生子，過著貧苦的生活，漸漸終此一生，我不喜歡這樣平平凡凡，如一潭死水般的日子。我在想著，我要讓我的父母，我的兒孫豐衣足食，幸?？鞓?。所以我是我們村第一個走出村莊，挑著土特產到街上賣貨的女人，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樣下去，我賺不了多少錢，我走街串巷，獲得了一個信息，那時筆的需求量很大，利潤空間很高，于是我不顧家人反對，去農家收購一些馬尾什么的，就轉而做毛筆的生產，一開始在家里我一個人做，做到深更半夜，有時候甚至徹夜未眠，當我用自己的勞動換取第一桶金的時候，我坐在床上數(shù)著那零零散散的鈔票，一整夜都沒有睡覺，我?guī)透改纲I了很多東西，可是有些東西，他們的牙開始咬不動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錯過了他們許多逝去的日子。
我給我的兒子最好的物件，我自認為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我的身體，也在不知不覺中消耗得很快，而且因為賺錢，我沒有時間和我的丈夫溝通，他另外找了女人，我離婚后，更加沒有時間管教我的孩子，我只能把他放在親戚家撫養(yǎng)，為了彌補對他的虧欠，我不停給他錢，滿足他所有的欲望，以至于后來，他把錢隨意的揮霍，我也毫不在乎，我認為賺了錢就是給他花的，只要他快樂就好，我從來都不去了解，他花在什么地方？又到底需不需要這些錢？終于有一天，”說到這里，老人的話語也哽咽了，她吸了吸鼻子，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海巖抬起頭，坐直了身體，抬手替吳媽抹去滑落眼角的淚水，一老一少兩顆心在漸漸靠近。
“你兒子他……”
“他惹上了毒品，最后因為吸食過量，再也沒有醒過來。而我的眼睛也因為曾經(jīng)使用過度，加上如今的傷心……”
“媽媽，毛……”海巖還想說什么，門邊傳來一聲咳嗽，不知什么時候，狼烈手拿著紫色的毛毯，正朝兩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