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氣著實不善。沒有狂風(fēng)吹拂,唯有大雨滂沱。
好在修身修心的道者們并不在意這些外在條件,即便是刀風(fēng)劍雨,對他們而言,也無非是多加持一些靈力罷了。
同樣在南域,同樣的夜。
隨著逐鹿盛會的召開,此時已過了兩個月,距離比試的時限還有十個月有余,對許多人來說,時間仍是比較充裕。
當(dāng)然,對更多人來說,時間,已然不多了。
“蕭兄?!?p> 月色不顯,冷雨淋漓,黑夜下,有兩人并肩而立。之所以并肩,倒不是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而是因為他們在充當(dāng)觀眾。
觀看著,一場棋子爭奪戰(zhàn)?;蛟S用“爭奪”來形容不合適,應(yīng)該叫“殺戮”。
說話之人,位于左邊。
“時間已過去兩個月,我們連一個棋子都沒尋到?!贝巳松碇蹌叛b,借著黑夜的偽裝,倒是極不起眼,“而眼下,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哼,那試問道兄,我們應(yīng)當(dāng)如何,才能在他手上搶下棋子?”被喚作“蕭兄”的人面色不改,看著下方發(fā)生的屠殺語氣一陣生異,“以一敵三,不但不落下風(fēng),反而將那三人盡數(shù)誅殺。這可不是我們能對上的對手?!?p> 這位“蕭兄”倒是對自己認知不差,他們二人至今仍沒有獲得棋子,除去“氣運”不好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的修為不足。
雖然這次盛會邀請的是各方豪杰,但豪杰之中,也有個三六九等,比如他蕭易榮與其合作人趙澤峰便是其中中下等。
他們雖然也在自己宗門或者家族中擁有不差的地位,但一旦放在整個神州,以他們的見識、修為,便只能退路三線。
而他們正在觀看的一場殺戮之宴,其主角便是放眼整個神州也能堪稱獨秀之人――皇甫一奇。
其人,聲名在外,其行,殘忍嗜殺,其道,不可一世。故曰一奇。
獨居一奇。
奇的是人,奇的是事。由圣入邪,由絕隨殺!
好在他們二人都未曾見過皇甫一奇,雖然震撼于對方的雷霆手段,不過還是對其產(chǎn)生了歪念。
至于其中配角,亦是三位修途有成之輩,只不過遇上這么一尊殺神,也算是他們的幸運。這才沒過多久,便身消道隕。
峰上交談未完,峰下殺聲已止。隨著最后一人的身死,皇甫一奇自是捻起術(shù)法,取得棋子。
隨后看著棋子,似乎碎碎念了一句,然后周身靈力流轉(zhuǎn),看樣子是要離去。
“哼,就算他有天大的能為,以一敵三后,必定消耗頗巨,現(xiàn)在正是最佳時機。你若不去,那我自己去,棋子的歸屬自然是我。”
歪念一生,再不是修為高低所能左右。趙澤峰冷言一轉(zhuǎn),隨后目光如炬,看向下方奔去。
身形未至,正是一劍斬落。
看來他也不笨,還知道施展劍法,以此窺探對方虛實。
“也罷,趙兄說的尚有幾分道理,再說,就算不敵,脫身應(yīng)該也不難?!?p> 念及于此,蕭易榮心下一定,便順著山峰而下。只不過他比玄袍道人多了一點心眼,他沒有直奔皇甫一奇,而是選擇迂路繞行。
他倒是沒想太多,只是想先探測這里是否還有其它人。畢竟對方可能有同伙,也可能有第三方的人窺探。
所以,這個小心謹慎的男人,看見了令他憤怒的一幕――
但見,勁裝道人術(shù)法隨行,劍氣縱橫。一劍滑落,便起卓然劍境。
畢竟是一方豪杰,在劍道一途上,趙澤峰亦有其法。只聞劍聲錚然,隨即,雪白之境驀然降臨。
而在劍境中,皇甫一奇眼見劍境起,竟是沒有半分異色。只是看著前方來人,矗立不動,甚至連靈力都未提起半分。
這詭異的一幕,出現(xiàn)在趙澤峰的眼里,就成了“對方已然無力回擊”這一現(xiàn)象。于是心下大定,靈力更是猛提,一擊而出!
出的是――
一劍風(fēng)雨……晚來愁!
修的風(fēng)雨劍,習(xí)的正宗法。而正宗之法,多于光明正大,這與他們的“道”相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所以趙澤峰的這一劍,端是磊落正直。而受招之人,此時似才回過神,點點靈力聚集于指。
以指運劍,以劍執(zhí)殺。
這一瞬,趙澤峰眼中閃過驚異之色,張嘴似要說些什么,卻吐出滿口鮮血。
因為殺神的這一劍,同樣是――風(fēng)雨西來……晚來愁!
同樣的術(shù)法,同樣的劍芒,但不同的是施展的人,所以結(jié)局也定然不同。
兩劍相遇,后者力穿其上!
“風(fēng)雨劍。呵,真是喚起了不好的回憶?!毙罢邠u搖頭,收回靈力,目光看向遠處。
那里有一人呆立,目中生怒。
對不同的人而言,憤怒的原因自是有所不同。對蕭易榮這等正修而言,可能是因為盟友被殺生憤,但更大的可能是――
“離經(jīng)叛道!”終于,那人回過神來,憤怒中呵斥。
周身邪氣之人,何以習(xí)得正宗之道?自然是叛道歸邪。
畢竟在人族正宗眼中,叛道者,比之生而為邪之人更為可恨。
“離經(jīng)叛道……”皇甫一奇聞言,細細的念叨著這四個字,隨后――
“哈哈哈哈!”
笑聲激昂,笑中帶刺。邪道一流站在風(fēng)雨中,看著眼前道者,厲聲發(fā)問――
“那你告訴我,我離的什么經(jīng),又叛了什么道!”
何其張狂的態(tài)度,何其瘋狂的笑容。這個站在風(fēng)尖處口出狂言的男人,雙目中竟生了些怨毒。
問者,再陷沉默。聞?wù)?,寡言無對。
因為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邪者,離的當(dāng)然是正經(jīng),叛的自然是正道。
然,正經(jīng),邪經(jīng),正道,邪道,誰又能證明它才是真正的“理”與“道”!
所以道者啞口無言,所以邪者狂妄恣肆!
“帶著你那身為正修那崇高的理念,死!”
高聲一喝,邪者身形一動,向著道者一劍斬下!
風(fēng)聲入耳,卻是聲聲奪命,雨絲細潤,卻是縷縷逼殺!
正直正大的正宗之道,卻在邪修之手綻放出璀璨光華!
一劍落,人崩離;劍三尺,血三尺……
“原來,我還沒忘得去?!?p> 風(fēng)聲不息,雨聲依舊。絕代邪者逆亂風(fēng)雨而去。淅淅瀝瀝……
……
九原,自前些日子以來,這里算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大變。本是山水不顯之地,突然迎來幾位非凡之人。
之后的結(jié)果,自是凡人遭殃。于是這里僅存的幾戶人家,都趁亂離去,徒留滿目荒域。
而今日,此地來了一位修道有成的劍道大家。藍袍瑟瑟,兜帽隨動,遠遠看去,端是風(fēng)度翩翩。
“嗯,來遲了嗎?”姑娘感受著此地氣息,低聲自語,“濃郁不散的死氣,這里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p> 身為鬼族之人,宋芷自然對死氣格外敏感。而此地特殊的死寂之氣,才讓奔行的姑娘下來探尋。
不過正如她所說,已經(jīng)來遲了,所以姑娘也不再留戀,目光一轉(zhuǎn),靈力再凝,向著更東方奔去。
……
姑蘇舊地。
向西而尋三百里,在一山頭,李佑四人被迫停下腳步。
“不對,方向不對。”
少年輕聲自語,隨后無奈放棄。思緒甚至來不及興起,便已思索出其中關(guān)鍵。
奪得棋子的那人中途換了方向。
不論是被迫更換,還是有意變換,總之,按照這個方向繼續(xù)追下去也是無濟于事。
認真說起來,若李佑得到棋子,還被諸人追尋,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擺脫后方來人。
而其中最有效的,便是中途變換方位。這樣雖然不能擺脫來人,卻可以擺脫后來人。
其余三人面面相覷,最后相顧無言。
一聲輕嘆,少年收斂心神便準備帶著小兮離去:“李道友,既然我們跟丟了,那估計也追之不上,如此,我便先行告退,后會有期?!?p> 幾乎沒有半分寒暄,李佑說出此話,不待對方反應(yīng)便帶著小兮離去。而鬼面女子看著欲言又止的道人,歉意一笑,隨后跟之而去。
“告辭,請?!?p> 道人聞言一聲輕嘆,抱拳一拜:“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