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頭,金色染了半邊天。
柳若云見天色差不多了便捋了捋衣衫出了門,這一次她未帶上三尾,讓其留下來睡大覺。
她覺得三尾可能不是一只狐貍,而是一只披著狐貍皮的豬。
走了一陣后,柳若云途中巧遇了昨日賣桃木簪的攤主,倆人又結(jié)伴同行。當(dāng)貫了小人物,就算再怎么警惕,也難以察覺有人暗暗地跟著她。況且是有心之人收斂氣息地跟著。
直到幫攤主卸下肩上的貨物時,她那不經(jīng)意地扭頭一瞥,發(fā)現(xiàn)了于耀。正因為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才將于耀的身形及那轉(zhuǎn)身的背影回想起來。
柳若云不動聲色,反正自己失了靈力,權(quán)當(dāng)?shù)昧艘粋€保鏢了吧。她仍舊不走尋常路,翻身進入了南風(fēng)館。
如歌仍然半敞胸襟優(yōu)雅撫琴,眉目繾綣俊美逼人,柳若云也發(fā)現(xiàn)為何自己覺得如歌更加俊朗,只因他男子氣概猶存,不浪蕩、不騷氣。說直白些就是如歌只束著發(fā)尾看著也不娘,更不會翹蘭花指。
“出淤泥而不染是如歌也?!绷粼茙撞缴锨?,看著如歌說,“美人,晚上好,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日落西山。”像是在說她早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來見他了,當(dāng)然她說話的同時也沒忘瞟一眼門口剛?cè)氲挠谝?p> 于耀為什么跟著她,她不太明白。
如歌驚詫一瞬恢復(fù)神情,用唇形道:“傷好了?!痹捯粑闯觯彩强吹贸鏊f了什么。
柳若云莞爾一笑,點了點頭,“我等你?!北阋膊辉俅驍_,斜靠在柱頭上靜看如歌撫琴。
南風(fēng)館琴師自然不止如歌一人,只是每日定當(dāng)撫琴一曲,不掃歡客及愛慕他那些人的興,得不到的總是好的,慢慢品也是有樂趣的,真到了急不可耐之時,如歌會附耳低語幾句,也再無人來騷擾。
一曲畢,如歌帶著琴去了后院,后院小筑,并無什么優(yōu)雅景致,只是很靜,如一道屏障將那些不可入耳之聲隔在了外。
也難得這里能靜謐下來。
一張琴圖,一張曲譜遞送了過去,遞送過去之前柳若云道:“把你的衣服整整,看得我心癢癢,移花接木了?!?p> 如歌笑了笑,依言收攏了衣衫,拆開了圖紙,臉上一抽,再拆開曲譜,臉上神情更是不用言說。
一語成箴,他真不會做這。
如歌那一副“這是什么鬼東西”的神情直視著她……
柳若云一目了然,“算了、算了做不了就做不了吧,凡是莫強求,我懂得。曲譜是不是也看不懂,來我給你唱你彈?!?p> 院中有一株嬌艷的月季,順著院墻攀爬,含苞羞澀,唱完后柳若云轉(zhuǎn)身摘了幾朵骨朵,丟進茶杯子,輕啜一口道:“聽說昨夜你這里來了一位俊美如斯之人,他來了后做了什么?”
“也未做甚,尋人,說來也怪,他尋的人與你有幾分相似?!比绺钃芘傧业?,“我在這里見了許多人,可是很會看面相的。那人表里如一,如蘭是也,但卻不是從善如流之人?!?p> “心如堅石說得倒也不差”還真是會看面相呢,柳若云心道。
“那你也給我看看?!?p> “你,”如歌微微一笑道,“眼拙,看不出來,想必也是奇人了?!笨刹痪褪瞧嫒藛?,傷成那樣,昏睡真是在睡,一日便又活蹦亂跳了,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醫(yī)術(shù)真有問題。
柳若云試了試靈力,依然全無,她走近如歌身邊用鼻尖嗅了嗅道,“用的什么香,可有桃香的?!?p> “這衣服上沾染的都是脂粉香味,已經(jīng)不需要用熏香來弄衣服了,何來什么桃香?!?p> 柳若云也就估摸著一問并未再多言,就算昨日使用了桃之香,可今日呢,如歌看見她第一眼的神情分明是詫異,受了重傷今日怎么可能再次出現(xiàn)在這里。看來這次真不是什么桃之香讓她失去了靈力。
“你一個姑娘日日到這勾欄院,家人不說你?”如歌停止了撫琴,喝一口茶問。
“說??!管的可嚴了,偷跑出來的,不是為了跟你道謝嗎。”柳若云收起嬉笑神情正色道,“昨個謝了啊?!?p> “救你的是慕家公子,與我何干?”
“說的也是,就不知為何要拉你下水,在這個地方救我。”柳若云笑了笑說,“曲譜還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嗎,沒有我就走了。”
“還來嗎?”如歌突然生出不舍之情,但也只是一瞬之間。
柳若云暮然抬眸看了如歌一眼道:“我每次來都未付錢,你不介意嗎,你可貴著呢?其實也不是我不想付錢,只是身無分文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彼p嘆一聲又道,“哎!這事想想都頭疼?!?p> “你這奇怪的琴和特別曲風(fēng)的譜已經(jīng)付足了費用,有空就來吧,我喜歡和你說話,不費勁?!?p> 正中柳若云心坎,“輕松、不費勁。”
“這幾日來不了,我要被關(guān)起來了,若我能跑出來了就來找你說上兩句,這六弦琴你慢慢研究,其實這琴跟琵琶差不多,但確實不好做,也怕做出來音……”她突然頓去了言語,沉默了起來。
為什么要做這琴?為賀芳尊、為景明溪,憑什么要做的一股怨念躥了出來,柳若云一把奪過圖紙,揉成團丟下一句,“別做了?!?p> 如歌對她這前后不一奇怪的態(tài)度驚地一乍,剛回神便聽見她道,“我回去了,下次來聽你彈琴。”
柳若云自是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自從出了永川鎮(zhèn)的空幻結(jié)界后,身體中的原主已經(jīng)不再作祟了,從未有過干擾她的行動,她幾乎都要覺得倆人已經(jīng)融入一體了,或者已經(jīng)融合了。
不然怎么會丟了心。
當(dāng)柳若云站在于耀面前時,于耀也未有什么驚詫之色,反而極其淡定地道,“你出來了。”昨夜他便聽見他說要來這南風(fēng)館,想必也是尋那紅衣小倌吧。心中突然有一絲不可言喻的心境,若是喜歡男人,他們也可歡好一場。
“于兄是來消遣還是……”柳若云等著于耀把話接下去。
“我,我是跟著你來的?!庇谝f這話的時候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之前想不明白于耀為什么跟著她,此刻竟然明白了。
柳若云心道,不錯,依然敢為敢說,一如當(dāng)年,只是這神情失去了當(dāng)年的氣勢。
“那就走吧?;厝チ恕!绷粼圃捯袈渫昃拖刃辛艘徊?。
她原是想把這人丟在這里的,但想了想還是過來了,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