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系駕著馬車送柳若云回紫居客棧,而慕言季目送柳若云離開后,繞墻走了一小段路后,來到了一處大門口,門口高高掛起兩串火紅的燈籠,烏黑的鐵門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色彩。
屋門前肅立的兩頭雄獅在夜色下更顯猙獰,但更讓人醒目的便是黑色大門上方有一副巨大匾額,上面刻著斗大的鎏金字跡――司慕府。
而慕言季雙手負背,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匾額,神情未有任何變化,腳步穩(wěn)健地踏了進去,旁邊門仆恭敬地叫了聲“少主”。
隨后慕言季身邊來了一個人,小聲跟他嘀咕了兩句便退了下去。然而他并未將這人傳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回味著柳若云說的話“你不假笑時更俊,更好看。”
柳若云讓秦系將她放在了街口,步行回了紫居客棧。
月夜之下,他依然站在那處。同樣的位置、同一個人,抬首張望,皎潔的月光之下柳若云已經(jīng)看不清他那等待的眼神了。
第一次看見他在那時,她激動、雀躍,甚至心中生出得暖意瞬間流淌到了四肢百??;這是第二次,但心中平靜更多一些,當(dāng)然也是暖的。
只不過這時夜里忽然吹來了一股涼風(fēng),這涼風(fēng)浸入了身體,暖意流出后短短片刻就被冷風(fēng)吹散得一干二凈,甚至還有少許透心涼。
這種感覺讓她原本想丟掉的黑色小瓶……重新攥緊了。
三尾也加入到了等待她的陣營中,嗅到她的氣息后,奔了過來,躍進了她的懷中。
柳若云抱著三尾走近景明溪后將它放了下去,三尾望了望倆人,察覺了什么,甩甩收斂的尾巴離開了。
柳若云抬首望著那冷峻的眸子,上前一步,學(xué)著景明溪之前的姿勢輕攬了他一下后立即退了回來,輕言道:“在等我?!蹦呐轮挥幸豢?,她也是貪戀這人身上的氣息。
“嗯?!?p> 柳若云又說:“我出門的時候你不在?!边@也算是一個解釋了。
“我去抓藥了。”
“……嗯,進去吧?!绷粼圃诰懊飨纳砗笳f,“以后別站在屋外等我了。”
因為我看著難受,而你也不該這般等著我。
柳若云癡癡地看著那傲骨背影,心中想到的卻是“就是你不能回應(yīng)我,那句話依然作數(shù),所以不用到外面等我?!比欢龓子麖埧?,也未將心里所想說出來。
景明溪身形突然頓住了,回首對上柳若云的視線,翕動薄唇道:“進來喝藥?!?p> “……喝什么藥,我好得很?!?p> 一進客棧的客堂,眼尖的王五便將藥端了過來,烏漆墨黑的一大碗嚇得柳若云肝膽一顫,“我、我能不喝嘛,我怕苦,我還餓,空腹喝藥不好,是藥三分毒,我挺好的?!?p> “治眼睛的?!本懊飨栈匾暰€,轉(zhuǎn)身而去。
王五再次將藥遞送到柳若云眼前道:“喝了吧,他特地為你熬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都熱過好幾回了,從天黑就一直等著你呢,飯都沒有吃?!?p> 王五未說這藥每熱一次就多加一口,最后湊成了一大碗。
眼睛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喝藥她真是覺得不必了,因為有人告訴她眼睛模糊是因為身體已經(jīng)開始了變化。
可她聽見這話時震驚只有一瞬,隨即起伏的心便平靜了下來,仿似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你若不回應(yīng)我便不要做讓人誤會的事情?!敝皇沁@句話她只能在心里對自己說說而已。柳若云接過碗,仰頭一口氣咕嚕、咕嚕喝了個干凈。
“真他娘得苦?!边@聲音說得不大,但步行緩慢的景明溪自然是聽見了,他腳步未頓,徑直離去。
一盞茶的時間過后,柳若云端著膳食回了房間,景明溪站在窗邊凝視黑夜,但更像是在面壁思過。
――她又去南風(fēng)館了。
“你在思考人生么?”柳若云將飯放在桌上說,“過來吃,吃完了才有勁繼續(xù)思考。”
景明溪定定地站在窗邊,看著她,而她也不催促,坐下來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面,節(jié)拍未凌亂過一次。
房間中只聞“咚、咚”的聲音,似乎這一刻倆人都不知道說什么,還是都不想說什么,柳若云想放下食盤就走,但又舍不得,想多看幾眼,畢竟看一次少一次。
是不是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好的。柳若云暗自對“自己”說,你會不會反對,若是你不出聲那我就當(dāng)年默認了。
“幾日能出來?祭祀。”最終柳若云打破沉默問道。
“順利便是五日?!?p> “嗯!知道了,我等你回來。”柳若云玉手持著竹筷道,“還不過來吃飯,莫不要我喂你?!彼鋈昏惨恍φf,“我到是很樂意?!?p> 也許是那句“我等你回來”讓景明溪軟了下來,暫時不想再去計較她為什么去勾欄院,撫衣坐下優(yōu)雅地吃飯。
“這是蛋包飯,用剩米飯炒的?!?p> 景明溪動了筷,包裹在里面的熱氣霎時散了出來,帶著不一樣的香味。
待景明溪快要吃完之時,柳若云突然道:“師弟,你說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我一直想不明白?!?p> 景明溪驀然抬頭,“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了,這種我不明白的問題還不止一個,就拿‘雞蛋’這詞來分析,是先有雞還是現(xiàn)有蛋,或者先有了蛋才孵出了雞,但依造詞來看那應(yīng)該是先有雞,后有蛋??汕橛??”柳若云目光幽深地看著景明溪道,“是先有情才有欲,還是因為有欲才生了情?可我知道有些人卻是因為睡過后才生出了情?!彼拿佳廴缃z,波光瀲滟。
柳若云自是明白景明溪那眉宇微蹙的神情,“跟你想的那種負責(zé)無關(guān),別多想了,吃飯吧。我隨口說說,你想不明白?!?p> “師弟,你不怕我在飯菜里下藥嗎?”
“就算下了藥,我也吃完了?!本懊飨坏溃澳悄阆滤幜藛??”
柳若云眉目含情,聲音如輕羽,笑意盈盈地直視著景明溪,“你為何不問我下什么藥?”
景明溪放下竹筷,輕啜一口茶,自始至終都未回答。
“我讓王五溫了一壺酒,算為你踐行,我現(xiàn)在去拿。”
溫酒,當(dāng)然沒有,倆人沉默之時,總是柳若云先開口打破沉默。她摩挲著黑瓶……
秦系將她放在街口離開后,一陣陰冷的寒風(fēng)襲來,伴隨而來的還有她――那自稱是她老朋友的“本君”,她叫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