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許再度找回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半空中。那件玄袍還裹在她身上,沈雖白抱著她,片刻不停地飛檐走壁。
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只是胳膊痛得沒了知覺,喉嚨燒得厲害,她咳了兩聲,才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去哪?”她啞聲問。
“城西,紅影教分壇。”他答得很快,而后似乎是覺得這樣的答復(fù)太生硬了,遂又將自個兒的聲音放得輕一些,再溫柔一些,補(bǔ)充道,“我送你回去療傷?!?p> 顧如許想了想,這倒也沒錯,蘭舟他們都在分壇內(nèi),比起城里沒什么名頭的郎中,她手底下的人挽救她小命的能耐總歸更可靠些。
她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毒血溢出,染在他的白衣上,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的良心突然長出來了:“那個……回頭我賠你一件衣裳吧?!?p> 沈雖白微微一頓,繼而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些。
“抱歉,我又來晚了……”
他說這話時,像是從牙縫間艱難地擠出來似的,說不清是懊悔還是別的什么,顧如許正是頭昏眼花的時候,實(shí)在瞧不出他這會兒究竟怎么了。
“我也沒指望你回來……咳咳!……”她用尚能動彈的左臂捂住嘴,將涌上來的甜腥味咽回去,“……我有些暈,你能不能慢些?快被你巔吐了……”
她勾了勾嘴角,本想著在男主面前怎么著也得端著點(diǎn)大反派的面子,沒成想面子沒端住也就算了,血順著唇角淌下來的瞬間,她還差點(diǎn)被嗆著。
沈雖白立刻在一處屋頂上停下,讓她順了順氣,再次被抱起來的時候,穩(wěn)了不少。
“我已經(jīng)給你喂了清心丹,但一時解不了這毒,你教中可有擅醫(yī)之人?”他問。
“有兩個……”她忽而一笑,“這中毒……還真不大好受,剛才差點(diǎn)一口氣沒喘過來,就該如那些江湖名門所愿,除了我這妖女了……”
“以后不會了。”他突然沒頭沒尾的一句,令她略感怔忡,呆呆地望著他,聽他一字一句講下去,“以后你說的,我都會信。”
這九個字,他說得很是鄭重。
讓顧如許想起了一些頗為可笑的過往,上輩子,耳旁風(fēng)般的承諾,所以她不由得笑出了聲,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
“你信不信都無所謂啊,我不信你就是了。”她仰起臉,望見他的眼睛,明亮又干凈,仿佛裝著明月清風(fēng),裝著天河爛漫,她想,從前那些鐘愛幻想的女孩子們所說的“眼中有一片被揉碎了的星辰大?!?,大概就是在說這樣一雙眼睛了吧。
她忽然覺得,這種光環(huán)真是了不得,她明明是生氣的,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火來,只能嘆息:“沈雖白,我剛才在想,倘若你真的不怕死地回來了,我就拿個麻袋把你套了狠狠打一頓??上椰F(xiàn)在沒這個力氣動手,你挺走運(yùn)的,雖然我還是很想打你一拳……”
他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將她托高些,得以靠著他肩膀。
“那你打吧。”他溫聲道,“別睡過去,你想打多少拳都行。”
他的聲音靠得很近,她掀眼望著他,那雙眼底忽然閃過的溫暖之意,就像燭火一般,輕輕地漫過來,明明白白地縱容著她的小性子。
才壓下去的氣惱再度涌了上來,只是眼下她真的使不上勁兒,只能揚(yáng)起拳頭往他臉上捶了一記,實(shí)在是不痛不癢,只留下幾條血跡,瞧著有些滑稽。
她突然樂了,低笑了一聲,心安理得地將腦袋埋進(jìn)他頸窩,又將他的領(lǐng)子也蹭得血跡斑斑。
嗯,很好,這衣裳徹底沒救了,解氣!
“沈雖白,正邪不兩立,你救我一回,咱倆之前的賬就算清了。”她低聲道,“日后在哪條陽關(guān)道上碰著了,誰也別手下留情?!?p> 沈雖白不答。
她皺眉:“你聽見沒?……”
“嗯。”
至此,一陣倦意涌了上來,她不由自主地耷拉著眼皮,緩緩合上:“那我就放心了……”
“十一?”她突然沒了動靜,沈雖白心頭一緊,低頭一看,她已經(jīng)暈過去了。
清心丹只能護(hù)住心脈,吊著一口氣,眼下她的狀況可以說是瀕死之態(tài)了,面色慘白,雙唇卻紫得泛黑。
他不敢多耽擱,立刻抱著她往紅影教分壇趕去。
此處已在城西,遠(yuǎn)遠(yuǎn)的,便能望見長街盡頭點(diǎn)起的明燈,將這漆黑的街巷照得如同白晝。
站在燈火之前的俊俏少年神色凝重,烏發(fā)紅綾,在輝光映襯下顯得分外的神采飛揚(yáng)。
在看到他抱著身中劇毒的顧如許從遠(yuǎn)處跑來時,少年的臉色如三尺霜寒,瞬間沉了下去,幾乎是從骨頭縫里擠出來的聲音,隨著滔天怒火,劈頭蓋臉地向他砸下來。
“沈!雖!白!”
夏清茗
二更奉上!愉快享用吧! 突然有種蘭熊熊要和沈薩摩拼命的感覺,大概是……來自童養(yǎng)夫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