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貴領(lǐng)著芷若到了鋪?zhàn)娱T口的時(shí)候，芷若就見一十五六歲的小伙子，跟一猴兒似得在店里頭上躥下跳地玩著貨架。下頭一名戴著西瓜帽的掌柜模樣的人，一手抱著賬簿緊鎖著眉頭，一手對著小伙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誒，你小心點(diǎn)！可別剮蹭著了，不然就是打折你的腿，也賠不起這些好貨?！?p> 芷若笑著跨進(jìn)了店中：“喲，掌柜的，這是唱的哪一出呀？是在戲班子那里也討了個(gè)兼差么？”
林掌柜聽見聲響，一時(shí)搖晃著腦袋回過了頭去，他扶了扶臉上的鏡框，猛地就上前請了個(gè)安：“誒喲！難怪今兒個(gè)一早我就聽著喜鵲在枝頭歡叫著呢，還想著是要來什么貴人了！原來是大小姐來了！”
芷若微微一笑：“倒是虧你眼力勁還不錯(cuò)，還能識得我。”
林掌柜摘下了西瓜帽，撓著腦袋笑了笑:”這幫忙看著店呢，自然是要有眼力勁的，不然怎么守得住喲?！?p> 說罷，他就命底下的小徒弟搬了一張座椅來，讓芷若坐下道：“早就聽說大小姐要回來了，我便想著，把店里的這些貨都盤點(diǎn)一番，好做個(gè)賬目給您過目，沒想著，我還沒來請安呢，您就先到店里來了?！?p> 芷若抬眼望了眼福貴，故作不解道：”誒，福貴，這林掌柜在咱們家的鋪?zhàn)永锔闪硕嗌倌陙碇?？?p> 福貴笑著望了王掌柜，而后拱手道：”稟小姐，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年呢?！?p> 芷若配合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也許多年了呢。這些年，我在家里頭，倒是虧著林掌柜幫忙操持，倒是也替老爺子省了不少心呢?！?p> 林掌柜昂起頭道：“嗨，大小姐，可不是我自夸，這掌柜的位置，可不是誰都好做的。這鋪?zhàn)?，如今可真是全靠我一個(gè)人幫著操持呢，底下的人是不知道，我這是操了多少的心思，頭發(fā)都白了不少呢。”
芷若望了眼貨柜，而后又與福貴略略對視了一番，福貴點(diǎn)了個(gè)頭，便去柜子上取了一匹綢布來。
芷若便指著這匹布道：“這布瞧著可真好看啊，淡紅的底子上還繡著菊花呢，這種綢子，從前咱們鋪?zhàn)永锱率菦]見過的罷，可是作什么用的？”
林掌柜一聽，便覷起眼望著，不一會(huì)就說道：“嗨，大小姐，您見多識廣，都出過洋了，還瞧不出來么，這可是一匹正兒八經(jīng)的東洋料子?！?p> 芷若伸手撫觸著面料，不禁笑道：“這么好的料子，怕是進(jìn)價(jià)也不便宜罷？”
林掌柜一聽，忙接話道：“可不是嘛，這價(jià)兒可是高的離譜，甭說是在咱們處州了，那便是放到上海，怕也不是尋常人家買的起喲?！?p> 芷若漸漸收了笑意，目光犀利地盯著林掌柜道：“那你怎么就進(jìn)貨了？咱們處州府里頭，能有誰家的太太買得起的？即便是買得起的，那也不定就來咱們家的鋪?zhàn)淤I呀。你這可不是注定賠本的買賣，十年八年都不定收的回本的。你是掌柜的，這又該作何解？”
林掌柜一拍大腿：“大小姐，這可就是您不曉得了。咱們處州呀，來了一位宋處長，專管軍需的，來頭可不小，咱們處州里頭的大小的官兒，見了都得讓三分呢。他家太太拿了這塊料子來賣，出的是天價(jià)，硬要我給買下來。這礙著宋處長的面子，我哪里敢得罪喲，自然多少都得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