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開學的訓話取消之后,邢羽便向季明航告別,回到了書院。
學堂之中人頭濟濟,大部分學子都是早早來到了學堂,不過院長并沒歸來,這次的早課也便毫無意義。
舊例,院長訓話之后,每個書院的院長都會舉行早課,為同學們講學。
這次朱思誠院長沒有按時歸來,一切都是變得不同。
不一會,書院的教習來到學堂,通知同學們上午不做安排,下午正式上課。
教習出門后不久,學子們就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了學堂,邢羽坐在學堂左后方的位置,看著窗外隨風輕晃的芭蕉,心里不由有些懷念秦立。
在學堂里呆了許久,秦立也未來到。
邢羽搖頭一嘆,起身想要離開學堂,返回家中。邢紅梅一人在家,他仍是有些不放心。雖然樓下的鄰居答應了會照看邢紅梅,但是邢羽心里仍是有些擔憂。
他擔心邢紅梅因為不熟悉人類的禮節(jié),會鬧出許多笑話,甚至可能會失去自己的朋友。
學堂里只剩下三個人。
除了邢羽,另外兩個人分別是在書院住宿的盧懷,以及家在附近的魏彰。
打過招呼之后,邢羽走出學堂,緩步走向先賢祠。
先賢祠是先賢書院的一處重要祠堂,供奉著前朝的三位大儒以及數(shù)百年來的六位先圣,邢羽拜過之后,轉身走出書院,準備回家。
踏出白鹿洞書院沒有署名的大門,迎面走來一位身材頎長的少年,少年比邢羽高出半頭,手持折扇,面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
他微微彎腰,與走出書院的同院學生相互一拜,旋即收斂了笑意,緩步走向邢羽。
邢羽見到少年,心中一喜,但還是不露聲色,未露笑臉。
他停在書院門前不遠處,沖著少年微微搖了搖頭,“目無尊長,開學遲到,實為大不敬?!?p> “家居西蜀,交通不便,院長也曾囑托不必急著趕來?!?p> “心誠則至,不誠晚來。”
“心中自是真誠,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p> “你啊你,還是如此能辯?!?p> “我啊我,還是受你欺凌?!?p> “好久不見?!?p> 邢羽與秦立同時抱拳一拜,面上皆是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邢羽走上前去,秦立也是向前靠近,兩人用力握手,皆是哈哈一笑。
“這次怎么來的如此晚?!毙嫌鹚砷_了秦立的右手,臉上浮現(xiàn)出不加掩飾的疑惑。
秦立聞言卻是面上一暗,他左右看了看,看到街上行人匆匆而過,于是便擺了擺手,“家中生事,著實讓我好生忙碌,有時間再跟你詳細說明吧。我們邊走邊談,許久不見,你似乎有些變化?!?p> 邢羽點了點頭,與秦立并肩走在揚州城略有濕潤的街道上。
他微微舒了口氣,低聲問道:“秦立,你見過精怪么?”
秦立聞言點了點頭,“巴蜀向來多有精怪,這次歸家,我便見過一只黑熊精。不過它實力不強,只是堪堪筑基,有了些許靈智而已?!?p> “哦?結果如何?”邢羽好奇的問道。
“被李師收服了,現(xiàn)在是聽雨閣的守衛(wèi)?!鼻亓⒛柯缎σ猓p拍折扇。
修仙之路極為漫長,僅是入門的煉氣境界,便是分為前后九個階段。
大魏向往修仙的百姓極多,不過具有修仙根骨的人卻是少見,往往百中有一。
但這一個具備修仙根骨的人,也不一定有機會踏上修仙之路,家境、年齡等都是修線路上的限制。
過了十六,便是具備修仙根骨的人修行起來,也是事倍功半。筑基開始,方才算是真正的修仙之人。煉氣前六個階段的修行者,其實只是武夫。
但在大魏,沒有任何一個修仙的門派,修仙的資源都被朝廷牢牢掌控。
散修的修行者或許極多,但那些人,往往一千個人中都沒有一個筑基之人。
煉氣之后乃是筑基,筑基的修仙者已經(jīng)可以算是一方強者,足以受到朝廷的重視,被授予四品武將頭銜。
整個揚州城,筑基之人不過一手之數(shù)。吳國公家中客卿是筑基,揚州城守備軍隊的副指揮也是筑基,許知府的貼身護衛(wèi)則毫無疑問,也是筑基。
每個城池,都有至少兩個筑基強者鎮(zhèn)守。大魏境內(nèi)修仙者數(shù)量雖多,但是頂尖修仙者極少。
筑基之人都如此稀少,其上的修仙者便更不用提了。
秦立目前處于煉氣的第六個階段,距離脫離武夫,成為真正的修仙者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他知道邢羽一直抗拒修仙,但是他也知道邢干是一名極其強大的修仙者,邢羽最后也會走上修仙的道路,他自知根骨不如邢羽,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夠陪邢羽走過一段足夠漫長地旅途。
“聽雨閣?是你家的北邊書房?”邢羽皺了皺眉,側身問道。
“沒錯?!鼻亓Ⅻc了點頭。
“筑基修為的精怪,倒是少見?!毙嫌鹁従忺c了點頭,心中猶豫著該不該告訴秦立自己遇上邢紅梅的事情。
“怎么?想修仙了?”秦立停了下來,玩味笑道。
“不想?!毙嫌馃o奈搖了搖頭,“你就別來慫恿我了,老爹他每天已經(jīng)夠煩的了?!?p> 秦立搖頭一笑,“好了好了,不談這個話題。你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么?”
邢羽略一斟酌,然后說道:“在家看書,出門游歷。年后曾去過金陵,拜過吳太祖。”
秦立點了點頭,兩人走到一片寂靜無人的花園外邊,他停了下來,卸去偽裝,臉上滿是疲憊,“邢羽,我父親去世了。在家期間,我哥哥曾派人刺殺我,我姐夫也派人刺殺過我?!?p> “秦立,你……”邢羽聞言面上一急,心中極為擔心。
不過如今秦立正站在他身前,他自是知道秦立已然安全度過了那段困難的時日。只是這背后,埋下的不僅僅是血淚,還有一個少年的懵懂與天真。
“我沒事?!鼻亓⑿α诵?,“但是我也沒有那么心狠手辣,我將我哥哥驅逐出了西蜀,沒有殺死他。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侄子,則被我收為義子。至于我姐夫,則是被李師殺死。而我那懷孕的姐姐,次日吊死在了家中?!?p> 邢羽聞言心生不忍,骨肉相殘的事情他在書里何嘗只是讀過一次,但是這一次,它卻發(fā)生在邢羽身邊的好友身上。
秦立家中不凡,乃是西蜀秦川的一大富豪,邢羽也不怎么了解秦立家中的實力,但他隱約記得,在秦立第一次來到白鹿洞書院的時候,院長朱思誠曾親自接見過他。
“我沒事,而且我也認清了家中一些人的面目,下一次,如果他們想要對我出手的話,可沒有那么簡單了?!鼻亓⒛樕现匦赂‖F(xiàn)出了那絲從容不迫的笑容,那些深刻的疲憊也消失不見。
他重新穿上了偽裝,那是他的鎧甲。他雖然不過才十七歲,但此刻在邢羽眼中,他就像是歷史上那些年輕氣盛的雄主,胸懷韜略,氣吞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