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法海這次,確實是走了一步險棋。
對付如此強大的敵人,我們誰都沒有什么把握。這么貿(mào)然的挑釁對方,若是真碰到脾氣烈的,當(dāng)場撕破臉真刀明槍的打起來,以我們這些傷兵殘將的戰(zhàn)斗力基本上是沒太大勝算的。
可既然這么多年來修仙教都如此低調(diào),費盡心機的隱藏自己存在的蹤跡,想必他們一定有什么顧慮,或者因為有了從前京城不空山的慘痛教訓(xùn),不愿輕易與天下正統(tǒng)為敵。
而法海此舉看似莽撞胡鬧,卻讓春風(fēng)得意樓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目標(biāo)。所以對方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動作。
再加上李知秋非常給力地調(diào)來了附近的軍隊,提前將它團團圍住,導(dǎo)致里面的妖精想跑都跑不了。
很快的,李知秋便貼出了告示,春風(fēng)得意樓里混入了妖怪,所以要進行臨時封樓,隔絕了與外界之間的一切往來。
臨安城一時間謠言四起。因為不少百姓都親眼看見了蛇妖是如何作惡,所以越來越多像模像樣的志怪傳奇以飛快的速度流傳來開。不少感興趣的人們天天關(guān)注著春風(fēng)得意樓。這座從前夜夜笙歌的青樓自此開始大門緊閉,愈發(fā)激起了人們層出不窮的猜測與想象。
而眼下這種平靜的局面顯然并不能維持多久。
畢竟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捉妖,而不是把春風(fēng)得意樓永遠這么封下去。
如果不給李知秋一個滿意的交代,顯然是不可能交差的。
我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問法海接下來的打算,沒想到討厭的禿驢和尚卻開始打起太極來,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天色已經(jīng)不早,不如今天先到這里,剩下的明兒再說。咱先回去吃飯吧。”
又吃飯!
這家伙最近到底干嘛呢。除了吃就是吃。
遲早有一天吃成個大胖子!
我看他法號干脆改叫飯桶算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間一點也不想回何府,更不想看見何清玄。我這條蛇吧,從小就在山野里生長,無人生無人養(yǎng),即便山中精怪眾多,也大都是些粗淺的交情,并不習(xí)慣有人對我這般好。
你說奇不奇怪。何清玄明明以赤誠之心待我,我卻偏偏總是感到太過沉重,反而想避開他一些。他對我越好,我心里面越慌。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先回大獄里蹲著去。
剛一回去,睜開眼就看見張明鈺一張大臉驚慌失措地看著我。
看到我轉(zhuǎn)醒過來,他兩手一張,緊緊抱過來:“嚇?biāo)佬斄?!你這家伙終于醒了!”
我被他悶在懷里,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一把把他狠狠推開,怒吼道:“干嘛呢!”
順了順氣,我這才發(fā)現(xiàn)張家小少爺彷徨無助地坐在地上,兩手抱著膝蓋,臉上還似乎掛著淚花,看起來就像只可憐巴巴的流浪狗。
流浪狗偷偷拿袖子抹抹眼淚,幽幽地抱怨道:“蝙蝠精死了,阿姐沒救了,我們也被關(guān)進大獄了。這種情形,你怎么還能若無其事地呼呼大睡呢?怎么叫都叫不醒,就跟病了一樣,看起來可嚇人了!我叫破了喉嚨,獄卒也不理我。唉,真是倒霉死了……”
我看他那一籮筐車轱轆話來回翻著說,聽起來字里行間都是深深的怨念。想想他這種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猛然間遭逢這么大的變故,又深陷囹圄,確實心里面多少會怕的吧。而我今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差點都忘了牢里面還有個他呢。不由得聲音一下子緩和了許多:“你吃飯了嗎?”
“沒……”
“干嘛不吃飯?”我嘆了口氣,起身走到欄桿邊。欄桿外面并排擺著兩個盤子,上面放著精面饅頭和幾樣小菜。應(yīng)該是獄卒今天送過來的。張明鈺果然碰都沒碰,仍然好端端的放在那里。
坐大牢還能吃到這么好的饅頭,確實是我沒有預(yù)料到的。還以為這么陰暗的地牢里應(yīng)該不會吃到這么好的東西。
又一想,這估計是何清玄派人打點過的結(jié)果。
唉,怎么總也繞不開這個名字似的。
我只好暫且先不去多想,伸出手拿起饅頭遞給張明鈺:“好歹吃一點兒墊墊肚子吧!”
他把腦袋偏到一邊:“不餓。”
為了配合這句話,他的肚子非常響亮的叫了起來:“咕嚕嚕~~~”
汗,這嘴硬又傲嬌的小少爺。
“把身體餓壞了,還怎么去救你阿姐?”
張明鈺剛抹干凈的淚花差點又被我這句話給勾出來:“小爺我眼下都這樣了,還怎么救??!”
“天無絕人之路。怎么能先放棄呢?再說了,就算救不了你阿姐,整個張家還要靠你撐起來呢?!蔽艺f的倒也是實話,張明鈺年紀(jì)也不小了,一直躲在父親和姐姐的羽翼下面,什么時候才能成長為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一家之主。
張明鈺這才打起了精神,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接過饅頭大口吃了起來。
我在他身邊坐下,吃著另一個饅頭,不再說話,眼睛四處亂瞟,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著周遭。
地牢的底層,只關(guān)著我和張明鈺兩個人,四周空空蕩蕩,就連獄卒也只是守在上一層地牢的鐵門外。
周圍寂靜得可怕,只有微微的咀嚼聲,和那過道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這兒,月光照不到,夜風(fēng)吹不到,可是兇手到了……
我愣愣的盯著眼前的過道,想象著昨天我們離開之后,到底是誰走過了這里,又是怎么隔著完好無損的牢門殺死了蝙蝠精。
昨天我親眼所見,那個房間是特制的,全部都用精鐵打造,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連縫都沒有的鐵門,一旦關(guān)上之后就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墻壁上全都貼著法海的符咒,任何妖物都不能輕易穿墻而入。
把蝙蝠精關(guān)押在這兒的時候,法??隙ㄒ呀?jīng)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結(jié)果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他心里估計也著實挺堵的。
我盯得眼睛發(fā)酸,想得腦袋發(fā)脹,還是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簡直就是越想越迷糊,越想越頭疼,不由得懊喪地伸手敲了敲腦門。
張明鈺乖寶寶正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吃饅頭,聽到聲音抬頭問我:“喂,你怎么了?”
“有件事情,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線索?!?p> 他沉默了一下,抽抽鼻子,突然說:“我阿姐說過,這么做沒用。要是實在想不出來的話,拿頭撞墻試試,沒準(zhǔn)就有靈感了。”
呵,這么促狹的話,絕對是張明月說的。
我撇撇嘴:“拿頭撞墻為什么就會有靈感?”
“因為就把腦袋里灌的水給撞出來了呀?!?p> ……
我剛剛絕對是對這小子太好了,這種情形下他居然還有心情講冷笑話。本姑娘現(xiàn)在很想拿他的腦袋撞墻怎么辦?
我兇惡的沖他揮了揮拳頭,張明鈺知道我的厲害,不禁縮了縮脖子,又變成了剛才那只可憐巴巴的流浪狗。
拿頭撞墻……
我冷哼一聲,靠在旁邊的墻上,打算合眼休息一下。
嘶……這破墻怎么那么硬那么涼,我抬頭望去,看到上面固定著一個個的鐵釘,在火把的照射下閃爍著寒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