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把費爾德拖到了不知誰的房間中,也沒有點燈,摁在了椅子上。
月夜,外面黑影重重,婆娑的樹影像是魔鬼的手在張牙舞爪,平添鬼魅。
“外面的氣息,不是我們的人,對么?”
林菀閉上了眼睛。吸血鬼敏銳的知覺朝外無限地擴展,城堡外面逐漸聚集的星星點點的氣息飄進了大腦的意識里,她喃喃:“幾百人……大部分都是眷族……還有吸血鬼的氣息……有哪個貴族倒戈了嗎……”
“或許吧?!辟M爾德漫不經心地應道,眼睛在她臉上仔細地審視著,“別想了,我能應付?!?p> “黛西和狄克呢?”
“他們怎么可能會管。”似是覺得她天真,費爾德笑了,“這種事情他們躲還來不及?!?p> “亨利……”
“嗯,他躲在角落里不肯出來。”費爾德說完,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由微怔,伸手觸碰她的臉,卻又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停下。半晌,他輕嘆了一聲,手緩緩收回,垂眸淡淡道:“伊迪,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不讓我去,是因為你無法信任我么。”伊迪低著頭,手抵著他的肩膀,直直地看著他。
費爾德靜靜地看著她,驟然深沉的眼睛就算在黑夜里看來也依然漂亮得讓人無法呼吸。
“呵……”覺得嘲諷,費爾德笑了一聲,像是珠玉墜在地上,發(fā)出清冷的回音,語氣陡然變得譏誚,“伊迪,你倒是教教我,我該如何信任你?”
“就算我說我想去?”
他笑得越發(fā)放肆了:“是為了誰?”
她還未回答,他猛地抬手抓住她的頭發(fā),粗暴地把她的頭拉下來,笑容斂起,一絲不留,冰冷的眼眸離得極近,薄唇冷酷:“伊迪,你別太過分了!你身上還有那個卑劣的獵人的味道,你見過他了吧?呵,舊情人相見,感覺如何?我真驚訝你竟然還會回到我身邊……還是說,你們以為我身上會有你能找到的可乘之機么?”他殘忍地抓著她的頭發(fā)笑道,“我的伊迪,你不會這么天真吧……”
林菀感覺到了窒息般的恐懼。這個男人散發(fā)的威勢如同暗夜之王,無所不在無所不及,心臟都要被捏碎般痛苦,無處可逃的不安總是如影隨形。她暗吸了一口氣,拼命地穩(wěn)住身體,她是這個領域里的頂尖,如果她做不到,誰能做到!
她讓自己放松力氣,低下頭,雙手環(huán)住了費爾德的脖子,把頭埋了下去。
他身體驀然一僵,眼中劃過不可思議的情緒。
她把他的領子拉下,張開了口,而后一口咬下。
鮮血爭先恐后地涌入,極致到令人戰(zhàn)栗的香甜美味,一寸寸沖刷著細胞。她單膝跪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專心地吸吮。懷中的男人身體僵硬如石,然而從她環(huán)抱住他開始,他就沒有再動過。半晌,他單手環(huán)繞住她的腰,緊緊地,另一只手輕撫她的頭發(fā),渾身的氣息都安定了下來,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獅子被安撫住。
吸血鬼的吸血,始終包含著“需求”的意思。
——我需要你。
當她這么做的時候,這樣的信息也被傳遞了過去。
伊迪抬起頭來,手背抹過嘴角,問他道:“你懂了么?”
費爾德沉默了一會兒,握住她腰的手每一個手指在用力,低聲道:“伊迪,你或許應該知道,我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好的自制力了,現(xiàn)在想跑……”
“我為什么要跑呢?”伊迪把他的手拿下來,放到脖頸上,帶著他的手一起把已經散亂的頭發(fā)撥開,輕笑道,“你明明允許了我?!?p> 費爾德專注地望著她,胸口被脹滿。
她不懂,什么都不懂。
根本不是什么“允許”。
他只是在“請求”。
——請你需要我。
他閉上了眼睛,再也不去克制,獠牙刺破她潔白的肌膚,鮮血綻放,月光灑在地面上,像是靜謐的霜。
***
嘩然,嘩然。
整座城堡的吸血鬼都在躁動。
純血種至純至強的血香飄蕩,若有若無的挑逗著嗅覺,那一瞬間,連音樂都凝滯了一瞬,小提琴高昂華麗的顫音就像是緊繃的弓弦,曲至無聲,啪的一聲猛烈地斷開,彈破手指的烈痛正正好。
“費爾德大人……”
“伊迪公主……”
嘈雜的聲音彌漫,吸血鬼們的躁動幾乎無法用風度與禮儀來掩蓋。
黛西撅起嘴唇:“真~狡猾啊,費爾德那個家伙……”
“無聊?!钡铱死淅涞卣f道,手中酒杯里葡萄紅的酒液凝固成艷麗的冰,他隨手扔在地上,嘩啦一聲,轉身走人。
“我也去?!摈煳鲀?yōu)雅地起身跟上,一雙瑪瑙般的眼睛極為美麗。
***
“我可以一起去了么?”重新?lián)Q好衣服,伊迪照著鏡子看著自己插著珍珠的發(fā)髻,心情很好地問費爾德。
費爾德正在扣上最后一顆扣子,聞言冷冷看了她一眼,道:“給我好好呆著。”
“為什么?!”伊迪猛地扭頭。
“這又不是去玩。”他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可我想去。”伊迪捂著腦門。
費爾德邊系領帶,邊側過臉來看著她,唇邊露出一絲笑:“可我不想讓你去?!?p>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情,像是寂靜的夜,帶著微妙的壓迫感,讓伊迪不自覺地閉上了嘴。
“好吧……那我就不出去了?!?p> “你想出去也出不去?!辟M爾德對于伊迪的讓步不為所動,淡淡道,“我已經命人看住你了,你今晚別想走出城堡一步?!?p> 伊迪暗怒:“你又要監(jiān)禁我!又不相信我!”
費爾德收拾完畢,走到門邊,回頭說道:“好好呆著?!鳖D了一下,他背對著她,輕聲道,“你就試著讓我相信一下吧。”
門砰地一聲合攏。
林菀臉上的表情消失了,安靜地望著合攏的門扉。
能不去,她也不想去。最后的場面大概不會很愉快。
“接下來……唔……”林菀忽然低下頭,手抓住了領口的衣服,急喘了一口氣。心跳激烈得像是要跳出胸腔。在返回到舞廳以前,她已經注射了藥劑,最初的不適逐漸轉變成了難以忍受的痛苦,這具強大的純血種之軀響起了崩壞的前兆,細胞被破壞、溶解、攻擊,直至終結。
“再撐一會兒……”林菀用力錘了一下胸口,又錘了一下,就像是對待要催促發(fā)動的機器一般,臉色蒼白如紙,額上汗水密布,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冷靜堅定,“只差一點點了?!?p> 這漫長的任務之旅,終于要告一個段落了。
她一個人走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扶著墻壁,腳步踉蹌。本來可以作為力量的源泉的費爾德的血此時化為毒藥,反而讓藥劑更加沸騰。
腳步飄忽了一下,她暈暈地想,啊,要摔倒了。
但她卻沒有真的摔下去。
“努力過頭了吧……”姜瑜的聲音顯得很飄,仿佛從遠處傳來。她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地上,邊上鄭南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的臉。
她呼了一聲,坐直了身體,腦袋像是被鉆孔機鉆過一般的疼,左手捂住半邊臉,低聲道:“做完了么?”
“嗯,我想辦法給那三個人分別注射了藥劑?!编嵞陷p聲回道。
“有遇上什么困難么?”
“比想象中中要順利?!编嵞峡聪蛩澳阌凶鍪裁磫??”
“不是我啦……”她微喘著低笑一聲,閉目靠在墻上,“應該是老杜若公爵,這些祭品他有過手。他今晚遲到,十有八九是和獵人有關系……”
“你都調查過?”
“那當然,這可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