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現(xiàn)實是長著梳子的形狀的

　　屏幕黯淡下去。

　　“原來萊斯是凱瑟琳和人類的孩子?！编嵞鲜栈匾暰€，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頓了頓才開口說道。

　　“我應(yīng)該早點想到的?！绷州阴酒鹈碱^，眼中有一抹懊惱，“我明明感覺到了他不像是眷族，態(tài)度也很奇怪……又少了一個支線bonus。”

　　鄭南側(cè)目，所以她關(guān)心的只是bonus么……==

　　“您說的不錯，主人，這個A級任務(wù)因為您一時的怠惰，只拿到了AA的評級，我替您感到十分的遺憾?！惫虐鍑烂C的聲音在空間里響徹，是塞巴斯蒂安，伊迪的系統(tǒng)。

　　林菀神情變得冷淡：“在那之前，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EEE級別升級任務(wù)會變成A級任務(wù)。明明只有做任務(wù)的時候有用，卻還出這么愚蠢的差錯，難道說你們在被設(shè)計出來的時候缺少了’反思’這個重要的功能嗎？”

　　“對不起，我的主人，雖然我只負責(zé)傳遞請求，任務(wù)的具體分配由總系統(tǒng)完成，和我抱怨沒有任何益處，但如果這能讓您出一口氣的話，但憑吩咐?！比退沟侔补Ь吹氐?。

　　“你以為這個事情到此結(jié)束了么？我待會兒就遞交報錯申請，你被更新替換掉或許也只是時間問題了?！绷州依湫α艘宦暎謫柕?，“地鼠呢？”

　　“正在休眠中?！比退沟侔惨话逡谎鄣氐溃白裾罩魅说姆愿?，我沒有吞噬掉那個沒用的東西?！?p>　　林菀不再理它，轉(zhuǎn)頭看向了鄭南：“辛苦了，你那邊的判定如何？”

　　“我還沒問，”鄭南從這對主仆激烈的對話中回過神來，笑著仰頭對著虛空問道，“洛基，我的評判出來了嗎？”

　　“是的，主人，A級評判，總分數(shù)中，百分之八十由共同剿滅純血種部分構(gòu)成，百分之五由主動發(fā)現(xiàn)并接近任務(wù)協(xié)作者構(gòu)成，另外百分之十五是通過觸發(fā)黛西·奧古斯都斯和狄克·奧古斯都斯的支線劇情獲得。”

　　鄭南笑道：“我只是和雙胞胎姐弟接觸了一下，竟然就拿到了支線bonus，好幸運。”

　　林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鄭南察覺到她的目光，笑著迎了上去，“怎么了，林菀前輩？”

　　她停了兩秒鐘，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這個領(lǐng)子和你的印象有些差距?！?p>　　“啊，這是洛基選的，他的喜好很花哨，和我不太撘吧？”鄭南笑得有點無奈。

　　“不，很適合你，我很喜歡。”林菀干脆地說道，同時心里計算了一下這次所得，AA判定的A級任務(wù)，加上支線bonus以及鄭南給的三萬元，總共到手十二萬六千元，還不錯。

　　鄭南愣住，好久都說不出話來：“啊……是這樣……”他臉有些燙，移開了視線。差點忘了，這個人是走直球路線的，真是……十分難搞。

　　林菀完全沒放在心上，提起了正事：“這次的任務(wù)分配明顯有問題，我姑且會呈上一份報告上去，你們最好也遞交一份，當(dāng)然，做不做隨你?！?p>　　“好的，我知道了?！编嵞蠎?yīng)道。

　　“嗯，那么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這次的委托就到此為止了?！绷州铱粗馈?p>　　他笑了笑：“辛苦前輩了。”

　　林菀頷首，道：“現(xiàn)實生活中見?！闭Z音剛落，兩個空間就交錯著分離開來，眨眼間變成了兩個獨立的空間。

　　林菀花了點時間寫了一份報告，將疑點悉數(shù)列出，并要求賠償和修正錯誤，然后通過塞巴斯蒂安遞交給了總系統(tǒng)。之后她跨出了空間，回到了現(xiàn)實生活當(dāng)中，第一個感覺就是身體好沉。

　　累死了……

　　林菀揉了揉額頭，疲倦地睜開了眼睛，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現(xiàn)在是在哪里……她本來是在做什么來著……

　　陽光刺進了眼中，林菀清醒過來，這是學(xué)校的走廊，她是在午休的時候被鄭南叫出去的。

　　不行……頭好疼……

　　腦袋中全都是《純血之君》任務(wù)世界中的剪影，伊迪的記憶在逐漸褪色，而一絲絲抽離的情緒讓她感到了濃郁的空虛。

　　陽光。熟悉又陌生的走廊。樓梯間里傳來的嬉笑聲。外面打籃球發(fā)出的碰撞聲。

　　被日常的聲音和顏色包裹著，林菀再一次地感覺到了所謂“現(xiàn)實”的虛妄。

　　該怎么辦。

　　無論如何也代入不進去啊。

　　好想回到任務(wù)世界之中……無論演誰都好，無論做什么都好，別再讓她體會這種令人束手無策的空洞了。

　　她捂住了臉，心再次陷入了無止境的焦躁與無助之中，難以逃脫，令人厭煩。

　　“林菀……前輩？”溫柔的少年音輕輕響起，帶著擔(dān)憂。

　　她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人，吸了口氣，調(diào)整著表情，抬起了頭。

　　少年容顏清秀，有一雙清澈的眼眸。

　　她發(fā)現(xiàn)他的五官很干凈，氣質(zhì)如流水般透徹纖細，但也有一些她捉摸不透的部分，像是暗礁，總讓她覺得危險。

　　足足想了幾個呼吸，林菀下了決定：“我先回去了，多謝惠顧，路上小心?！彼酒鹆松?，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鄭南仰頭看著她，神情有些微妙：“前輩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么？”

　　林菀幽黑的眼眸里沒有什么情緒，簡單地道：“沒有?！?p>　　“是嗎?！编嵞虾舫鲆豢跉猓鲋ドw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回去了，這次多謝你的指導(dǎo)，感激不盡。”

　　“不必?！绷州翌h首示意，而后走下了樓梯。走到下一層樓的時候，頭頂傳來少年的呼喚聲，于是她回過了頭。

　　“前輩，如果我們能再見面就好了。”

　　鄭南站在逆光的地方，模糊了表情，看不清楚，只有話語依舊溫柔。

　　林菀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轉(zhuǎn)身離開了。

　　從始至終，她只知道這個少年叫做“鄭南”。

　　萍水相逢，人來人往，不過如此。

　　***

　　班級里，吵吵鬧鬧的午休中，許岳和宋悅埋頭做題。從許岳說完了那一番話以后，他們就沒有再交談過了。許岳做完了一套題，舒了口氣，關(guān)掉計時器，正要對答案，忽然看到宋悅敲了敲他的桌面，于是他摘下了耳機，詢問地望著她。

　　“許岳，我想了很久，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宋悅開口道。

　　許岳愣了幾秒鐘，才想起來：“啊啊，你是說剛剛的事情？”

　　“嗯?！彼螑傸c頭，神情認真，“我確實把林菀當(dāng)做自己的事物，也確實占有欲太強了一點?！?p>　　許岳笑了笑，放下筆，犀利地接道：“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出了自己得出來的結(jié)論：“我不會改變的?！?p>　　“這個時候，我或許該問一句為什么？”許岳雖然在笑，但與平常的感覺完全不同，他似乎也有些生氣。

　　“因為……”宋悅的視線瞟到了來到門口的林菀，許岳也一同望了過去。

　　瘦削蒼白的少女慢慢走入了教室之中，就好像是空氣，別人沒有注意到她，她也沒有注意到別人，明明在熱鬧沸騰的教室里，她的情緒卻古井無波，那雙幽黑的眼眸不知望著何處，游離于眾人之外。

　　宋悅調(diào)回視線，直視著許岳：“你或許不會懂，她需要我的需要。”說完，她起身離開了位置，小跑著迎向了林菀，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林菀！”

　　林菀一怔，過了會兒，才慢慢道：“宋悅?！?p>　　是宋悅。

　　不是NPC，不是配角，不是助攻也不是反派，是她的好友，真真實實的宋悅。

　　“歡迎回來！”宋悅眼睛里都是笑意。

　　心思一動，林菀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沉默地牽著她快步走回了座位，在位斗里翻找翻找翻找，找出來了一把梳子，一手拽著宋悅到身后，一手把梳子遞了過去。

　　“好啦好啦，我給你梳頭。”宋悅笑了，拿過梳子，站在她身后，熟練地給她梳了起來。

　　林菀在椅子上坐好，閉著眼睛感受著她梳頭發(fā)的動作，心里的一團無解的亂麻也似被梳理開來，變得整齊熨帖。

　　——這是屬于她的“現(xiàn)實”。

　　誰也奪不走的，切實而又不會改變的現(xiàn)實。

　　無論怎么觸碰，也摸不到邊緣的現(xiàn)實，在她的想象中，是長著梳子的形狀的。

　　若有一天能夠碰到就好了……

　　疲倦一股腦兒的涌了上來，宛如漲潮的水將她淹沒?；蛟S是陽光恰恰好，或許是梳頭發(fā)的動作讓她安心，或許是遙遠的打籃球的聲音很舒適，她就那樣坐著睡著了。

　　“不是吧……”許岳愕然看著腦袋一頓一頓的林菀，“她竟然睡著了？”

　　“一定是累了?！彼螑傒p手輕腳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做了這么點題？”許岳不敢相信。

　　“嘻，好可愛啊……”宋悅拿出手機，給她拍了張照片，笑瞇瞇地存好，“跟一只貓一樣?！?p>　　冷淡的、不親人的、獨來獨往的小貓。

　　但偶爾也會有主動跑過來的時候。

　　每當(dāng)遇上這種時候，她都會從心底里感覺到高興。

　　許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菀，忽而嘆了口氣，舉手投降：“好吧，我承認，這次或許是我錯了?！彼欀碱^，懊惱道，“好像是我太多事了?！?p>　　宋悅笑了起來，有些得意：“想和我搶林菀，你還差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