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課以講解試卷為主,盡管是前一天才考過的題目,林菀卻覺得恍若初見,加上自從從純血之君的任務世界出來以后,一直不適,頭疼之癥時隱時現,是以一整天都上得恍恍惚惚,昏昏欲睡著就過去了。
下了課,與宋悅在平常的路口分開,林菀往家里的方向走了一會兒,再回頭時,宋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她于是轉身往回走,來到了位于家里方向相反的地鐵站口,下了扶梯,在自動售票機前買票,正在研究這個機器的操作,就聽到身后忽有一人在叫她:“這不是林菀么?”
林菀側首,原來是許岳,他還和另外幾個學校里的男生站在一起,高大挺拔如一株健康的楊樹,頗為矚目,此時他滿臉意外地看著她,離開了朋友大步走到她身旁。他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就大致明白了情況,一點兒也不見外地笑著說道:“你是沒怎么做過地鐵吧,說吧,想去哪里?”
“朝陽門。”林菀倒也不爭強,干脆地讓到一旁。
“哦?那我們有挺長的路同行呢,我家在那附近,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唄?那都是我在籃球隊的隊友,人都挺好的?!痹S岳麻利地替她選完,轉頭又問道,“有現金么?五元十元的?!?p> 林菀先是把準備好的錢遞給他,而后才回答道:“我無所謂?!?p> 硬幣嘩啦啦地掉了出來,在林菀彎腰前許岳已經探身一把抓了過來,連同車票一同交給了她,露齒一笑:“那就好?!?p> 兩人一同走到閘口,許岳的幾個朋友們本在交談,見到他們紛紛笑了起來,擠眉弄眼的樣子,問道:“這位同學是?”
“我們班上的同學,林菀,正好一起坐車?!蹦歉鄙聞e人看不出來的打趣模樣著實讓人著惱,只是難為許岳能夠神色不變,笑罵著趕人道,“走了走了,還站這兒干什么?”
一眾人嘻嘻哈哈地一起過了閘口,在扶梯上,站在她上方的少年笑得很可愛,露出一對小虎牙,低頭朝她說道:“你好,林菀同學,我是陸明啟,和許岳一起長大的哥們兒。我們家許岳雖然有點木有點愣,但是我敢拍胸脯保證,這人人品沒問題……”
“喂,你在說什么呢!”許岳好不容易應付完那邊幾個人,一回頭就看到這幅情景,講實話他都有點不敢看林菀現在什么臉色,只是手臂一勾陸明啟的脖子,咬牙切齒,“你不要胡說八道了好不好!”
“?。课艺f你人品好是胡說八道???”陸明啟一臉驚訝,“抱歉抱歉,我之前都不知道……”
“陸明啟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寶貝手辦全都打包扔了?”許岳要抓狂了,怒而威脅道。
“別別別,有話好說!”陸明啟大驚失色。
見治住了陸明啟,許岳這才松了口氣,如坐針氈地對林菀苦笑道:“這都是群智障,你不用理會他們?!?p> 林菀不置可否。
“你說誰是智障呢魂淡!!有女生了不起啊??!”正好下了扶梯,一群人撲上去就是一頓鬧。等許岳好不容易掙脫出來,急忙四處一找,林菀已經站得遠遠地望著對面的站臺發(fā)呆了,對他們的笑鬧漠不關心的模樣。
“哇哦,有點冷啊這姑娘?!标懨鲉⑿÷曕止镜?,“我們是不是做錯事兒了?”
“所以都說了你們不要鬧啊……”許岳頭大地說道,眼睛看著她,猶豫著該不該過去。
……對她來說,一個人其實才最輕松吧。
他總這么湊過去,或許反而在打擾她。
軌道鋪陳在灰色的梯形枕軌上,空蕩蕩的失重感襲來,遠處近處都是嘈雜的人聲,像是大海要把人淹沒。林菀靜靜獨立,眼神沒有焦點,各種聲音與顏色全都化為朦朧的波紋,在頭腦里碰撞,她漸漸地有些昏沉,大腦深處再次傳來了刺痛。
每當置身于人群喧囂處,虛妄的感覺就會如潮水涌來,別人的歡聲笑語只會讓她感到孤立。為何而喜?為何而笑?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越是不知道,越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比別人缺少了什么。
好想去做任務啊……
伊迪的血仿佛穿越了時空在她的體內燃燒,叫囂著好渴。
不想再在這里繼續(xù)察覺到,自己的空無一物了。
地鐵呼嘯而來,卷起一陣涼風,心里同時泛起了涼意。林菀的頭發(fā)被吹起,她用手按住發(fā)絲,等到車停,跟隨著擁擠的人潮一起往前走。忽然手腕被捉住,她一驚,幾乎就要甩開,就聽那人說道:“林菀,是我!”
林菀聽出是誰,默不作聲地讓他扯著進了車廂。
車門合攏,晚高峰時間,人都擁擠在了一團,林菀個子不高,又毫無經驗地站在了車廂中央四不靠的地方,車子一啟動,整個人就往斜了倒。
許岳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把她往角落里面趕,推到了鐵柱前,哭笑不得地無奈道:“抓好了……你也太沒經驗了吧林菀?!?p> 林菀沒有反駁這一點,她的世界在七歲以后只由學校和任務世界構成,出去玩也好、有事要辦也好,幾乎都沒有經歷過,也就沒有坐過地鐵了。
她握著冰涼的鐵柱側立著,高大的男孩從上方抵著,一片陰影灑下來,隔絕了諸多擁擠以及光線,林菀纖細的食指勾了勾衣領,覺得終于能在人群中喘一口氣了。
“你怎么過來了?”她問道。他那堆朋友怎么辦。
“還說我呢,不是說好了一起走的嗎!”許岳板著臉道。
林菀仰頭看著他,其實她剛剛遠遠地站在那里,就有著要和他們分開走的意思。獨自走或者和他們走都無所謂,但他們感情看起來很好,她覺得自己站在那里也是礙事。
“……你生氣了?”
“是啊,看不出來么?”許岳繼續(xù)板著臉,很兇地說道。
林菀點頭:“嗯,看不出來?!狈炊悬c心虛的樣子。
不過因為說出來感覺會讓他惱羞成怒,所以林菀很好心地沒有說。
“……”許岳無語地看著她,“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什么事情都說穿了,他不要面子的?。?p> 林菀淺淺笑了一下,抬眸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對不起,還有謝謝?!?p> 許岳沒想到她會來這么一出,不由噎住,以手捂嘴,略偏過了頭,不好意思再看她:“也沒什么……”
還好她不知道,他心里其實超心虛的。林菀本來就是喜歡獨來獨往的人,那群混蛋們又太喜歡鬧騰,他看她一個人站著,也曾想過就這樣分開坐或許是個好安排。他一邊和朋友們說著話,一邊注視著她的方向,思考怎么做才好,就在這時車子進站了。
他看到她一個人擠在擁擠的人潮里,淡淡冷冷,渾身料峭的樣子,像是進了車門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一般。
“喂,許岳,你那個同學不叫她好么……”陸明啟的話還沒落下,許岳已經不受控制地往她的方向跑了過去。陸明啟眼睜睜地看著他捉著那個一臉吃驚地女孩往車廂里擠,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真的是見鬼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如何跟她解釋他怎么來了。
“不過你的那些朋友們,沒關系嗎?”林菀問道。
“啊沒事,就是他們讓我來的。”許岳若無其事地扯著謊,若是他能看著她說那就太完美了。
“是嗎……”林菀低下了頭,心不在焉地想,早知道就跟他們站在一起了,至少不會打擾到他們。
一時沉默了下來。
地鐵搖晃著行進,許岳不自在地看著右邊,在一個個疲憊的人外面,是剛剛經過的漆黑的隧道。
說起來,他還從沒有和林菀獨處過。之前宋悅在時還不覺得什么,一旦她不在了,立馬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隔閡。本來以為他們也算是一起說過話學過習吃過飯的朋友,但是現在看來離朋友依然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他甚至覺得林菀已經在宋悅身上用完了一生的好友配額。
骨犬
謝謝霞霞的打賞啦啦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