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跟我走
林菀坐在屋內(nèi)的床上,托腮靠在墻壁上。地下室內(nèi),大塊石頭做成的墻壁陰濕冰冷,地面鋪了層地毯,腳邊燃著銀炭,一股好聞的松香傳來。
一旁還有一個木桌子,一把高背椅,一疊點心、一壺茶水以及書墨紙筆,待遇好的不像是即將行刑之人該有的。
林菀本身并不在乎條件好不好,只要床是干凈的,簡陋一點都無所謂。
——林菀曾有過一個傭兵世界的任務(wù),為了目標(biāo)不得不在岡比亞潮熱難忍的熱帶雨林里待了一個月,那段時間惡心得永生難忘,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張讓她生吃青蛙身埋沼澤里的毒梟boss的臉的。
收回思緒,她手指在空中描畫,重新推演。
素瓷的出現(xiàn)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當(dāng)然,她本人并不知道這是溫婷茹本人提出來的,她只是在鹿鳴港風(fēng)波后,找上了扛起打魔大旗的鶴武門討公道。鶴武門結(jié)合溫婷茹的主動請纓和素瓷的懇切請求,覺得可以利用,便假意給了她一個在天下正道面前幫弟子討回公道的機會。
恐怕素瓷現(xiàn)在還沉浸在打擊報復(fù)到卿玲宗的快意之中,完全不知她被當(dāng)槍使了。
至于釘刑,這倒不是他們預(yù)先設(shè)定的,不過早在小會議的討論里面,他們就已提出溫婷茹一定會受到重罰。
顯然,重罰不是他們的目的。
受刑之日定在五日后,之所以有著這么長的間隙,就是為了讓魔教得到這個消息。最好的情況是,邪君還保留著陳佑對她的感情,沖過來直接搶人,不過那個時候鶴武門也會毫不矜持地下令捕獲。
而就算他沒有沖動,未曾營救,至少這件事情能夠讓邪君和魔教的人相信她遭受到了正道的迫害,為以后做鋪墊——當(dāng)然,這樣的話一場痛苦至極的釘刑就免不了了。
而這樣的賭局之所以能夠成立,或者說正道的人之所以會相信他會來救她,是因為……林菀忽然眼神一動,朝鐵欄桿望去。
一陣腳步聲響起,在狹窄的走廊激起回音。
兩個……不,是三個人。
看來不是送飯的。
林菀稍微坐起來了一些,明明姿勢沒變,然而眨眼間,她已變成了溫婷茹。
當(dāng)腳步聲在欄桿前停下來的時候,少女微微一笑,聲音就像是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灑照著這陰森的地牢。
“你們來了?!?p> 幾人不由頓步。她就算被關(guān)了起來,被千夫所指,就算待在陰冷的地下室里,依舊是那樣的溫柔又優(yōu)雅,像是什么也不能改變她一般,讓人心生向往。
在他們還愣著的時候,她看著他們,有些無奈地笑道:“你們啊……真的是膽子太大了,此事若被暴露,你們可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分別是越云瑤、夏雨以及夏生。
火光搖曳著照在他們年輕的側(cè)臉上,越云瑤的臉嫩如豆腐,眉如翠羽,她詫異地道:“師姐早已料到我等會來?”
“夏生在刑罰定下來后就一言不發(fā),這孩子就是這樣,決定做什么了就不會再說多余的話,這不難猜。而夏生來的話,夏雨也會跟著過來。鶴武門守備嚴(yán)謹(jǐn),更何況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恐怕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才能到達我在的地方。既然如此,他們只能找鶴武門的人,在他們認識的范圍內(nèi),地位最高的恐怕就是沈鶴師弟了……畢竟是掌門獨子嘛?!?p> 不過是個私生子,林菀想著。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卿玲宗不是主角團,大綱能給的信息寥寥,反而是她長期接觸不到的魔教、鶴武門等主角團成員,設(shè)定給的十分詳細。
“以他的立場來說,并不方便隨意使用權(quán)利,想要讓他行動,恐怕……”溫婷茹眼眸如水,輕瞥了眼越云瑤,露齒一笑,“他們找上師妹了吧?”
是個人都能看出沈鶴喜歡越云瑤,就算夏生對此不敏感,不過身為八卦的女孩子,夏雨肯定能看出來。
至于如何說服越云瑤的……
“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越師妹?”溫婷茹抬手抿起發(fā)絲,朝她溫柔地笑道。
越云瑤怔了會兒,嘆氣:“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師姐呢,難怪他……”她的話語滯住,神色黯淡了下來,“我只是覺得不公平,我也曾和……關(guān)系很近,我也曾想過把他帶回鶴武門——若不是師姐那么做了的話,如今待在牢里的可能就是我。只是想到這一點,我心里就……”
溫婷茹噗嗤笑了,搖首打斷了她:“若是你的話,恐怕就不會是同一種結(jié)果了。”
越云瑤在原文里,確實把陳佑帶回了洞庭郡,也確實在陳佑恢復(fù)記憶成為邪君以后受到了一定的非議,不過有鶴武門在背后保著,最后除了受了些冷言冷語以外,沒有任何處罰,當(dāng)然也沒有素瓷上臺公開叱罵一說。
羨云宗脫胎自鶴武門,從情理上注定不可能違抗他們,素瓷連提都沒提過受傷的弟子們,只是全心輔佐鶴武門打倒魔教。
溫婷茹垂眸一笑,眼神漠然。
所以說,這個世界,實力才是一切,道理都是留給弱者的。
越云瑤感覺有些不自在。眼前的少女明明在溫柔微笑,卻給人以遙遠的感覺,仿佛怎么伸手也夠不到,追不上,比不了……不應(yīng)該這樣的啊……她究竟哪里比她強了?為什么她會有這種挫敗感覺……
她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擰開牢門以后,轉(zhuǎn)身離去:“我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你們也注意時間,再待下去,會給沈師兄帶來麻煩的?!?p> “多謝越師姐?!毕挠昝κ┝艘欢Y。
夏生卻保持著沉默,徑自走了進去,來到了溫婷茹坐著的床前,朝她伸出了手。
“你知道我要說什么?!鄙倌昀潇o的聲音在冰冷的地牢里響起,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跟我走。”
溫婷茹笑而不語,仰頭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那你也該知道我要說什么?!?p> “不要鬧了!”夏生眼睛一縮,再也忍耐不住,爆發(fā)出一聲怒吼,情緒如破冰一般激烈,他一把抓過溫婷茹的手腕,拉起來就要帶出去,“我絕不會讓他們來給你判什么刑,你必須跟我走!”
他的態(tài)度很強硬,語氣卻宛如被逼到了墻角般,眸色搖曳,透出一種黑色的絕望,只要輕輕一碰,那根繃緊的弦就會斷掉……
然而,溫婷茹只是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摁住經(jīng)脈一擰,他的手便不自覺地松開了。
“師姐!”他驀地回頭,黑眸激烈。
“冷靜一點。”溫婷茹揉了揉手腕,神色自若地說道,“只是釘刑而已,我既不會發(fā)瘋,也不會死。你若帶我逃走,置卿玲宗于何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他沖口而出,停頓了一下,語氣已低弱了下來,苦笑一聲,壓抑著情緒,黯然道,“那你又置我于何地……?”
話音未落,他忽然軟軟地朝前倒了下去。
溫婷茹伸手接住他,在徹底昏迷過去之前,他盡力撐起眼皮,一只手吃力地向上伸去,朦朧的視線里,熟悉的溫暖的臉在逐漸模糊、消失。
“婷茹……”他嘴唇微動,拼命掙扎著不被困意擊敗,手卻無力地垂下,而后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昏迷。
“辛苦你了?!睖劓萌惚ё∷?,接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輕柔地揉了一下他的發(fā)絲,溫和地說道。
她抬頭笑道,“還有你也是?!?p> 在她面前,夏雨收回了細白的左手,指縫間的符紙在靈力用盡以后,化為了灰燼消失。
“他醒來了會被我氣瘋的吧……”夏雨喃喃自語,看著溫婷茹,有些傷感地笑了笑,“而你,也護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