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即使凌仙子所畫的牡丹顯也是嬌艷欲滴堪稱佳作,遺憾的是有了梓葶這珠玉在前她就只能屈居下風。
“姐姐好生厲害,小妹……”其實凌仙子的心中很清楚,若是能夠正常發(fā)揮,即使敗也不可能敗得如此難堪。
之所以會出現(xiàn)如今這種結(jié)局,完全是因為她在事前就被對方的狂妄之語給攪亂了心智。
心緒不寧,這畫作自然也就少了幾分意境,多了一絲火氣。
承認對方技高一籌,卻并不打算接受失敗。
冰雪聰明的凌仙子既然能想通關(guān)鍵之處,自然也不懷疑憑借自己的本領(lǐng)尚有一戰(zhàn)之力。
而想要能夠扭轉(zhuǎn)乾坤重新延續(xù)自己的輝煌,她就必須趕緊平復心情不再受敵所擾。
名震江陵的三絕當中還剩下琴與棋,后者肯定不適合現(xiàn)在就拿出來與對方一較高低,否則倉促上陣也只能是被對方乘勝追擊殺個落花流水而已。
以樂寧心,以琴息怒。
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凌仙子眼下最適當?shù)倪x擇,所以她才會主動提出這個挑戰(zhàn),只不過事情的發(fā)展卻也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琴瑟相合?梓葶姐,這事怕不太適合您做吧?”暗自慶幸剛才偷偷摳腳丫的動作沒被旁人看到,否則費耀還真不一定有膽子站出來突顯自己的存在。
“我不合適?難到換你來?”按道理來說,最適合做這事的莫過于某個正等著納第二十二房小妾的小混蛋,可梓葶還是主動忽略了這個選擇。
沒辦法啊,在一起相處了這么多年,誰不知道自家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公子就偏偏沒有樂感?
讓他彈琴?
他能把鳳凰給嚇得變成烏鴉!
讓他唱歌?
不僅那個肉嘟嘟頗為討人喜愛的小寵物能被折磨得連續(xù)大半個月做噩夢,甚至連遠在祐川的魚大縣令都會擰著柴刀把親兒子給追殺到天涯海角以行大義滅親之舉!
“小弟也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獻丑,可公子他……”如果不考慮身份問題的話,這事其實換誰來都差不多,反正都能讓臺上那位堪稱琴棋畫三絕的凌仙子討不了半分便宜。但誰讓魚寒突然對人家的那把七弦琴產(chǎn)生了興趣呢?
一把造型古樸卻絕對無法與千古名琴所相提并論的七弦琴,其誘惑力居然會超過了臺上那位秀色可餐的凌仙子以及唾手可得的千兩紋銀。
若不是在剛才偶然發(fā)現(xiàn)了那異樣的反光,魚寒也絕不相信自己會產(chǎn)生如此荒唐的想法。
重生到了大宋這么多年,魚寒沒有搗鼓出任何真正意義上的超時代產(chǎn)品,卻一直都在致力于利用掌握的知識結(jié)合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水平對現(xiàn)有物品進行改良。
但就如同幾百年后的工匠試圖復制大宋三弓床弩最終卻鬧了個笑話一樣,游歷宇宙數(shù)千年的魚寒同樣無法再現(xiàn)大宋朝的另一個傳奇!
神臂弩,大宋朝的單兵制式裝備!
“射二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箭”,如此恐怖的穿透力,絕對足以堪稱火器得到長足發(fā)展之前的遠程打擊利器!
作為一個心懷不軌的穿越者,魚寒當然不會放過這種好東西,怎奈他可以憑借腦海中的記憶解決掉很多技術(shù)困難,卻偏偏就拿這弩弦束手無策。
并非是完全不能制作,可這幾百年后的工藝說起來簡單看起來容易,但想要拿到宋代來進行實際應用那還真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否則魚寒干嘛還要用復合弓弦來改造弩車?
拉絲工藝,宋代使用的金屬拉絲工藝!
曾經(jīng)嘗試過無數(shù)種辦法,卻都一無所獲。
畢竟神臂弩的制作再怎么也是屬于大宋朝的軍事機密,別說魚程遠這么個文官,就算是如今正蹲在臨安養(yǎng)馬的某個莽夫擔任先鋒大將之時也沒有機會接觸。
凌仙子手上的七弦琴不是神臂弩,但那琴弦卻是實實在在的鋼絲弦!
民間樂器的保密程度顯然低于軍事裝備,就算是真沒辦法找到制作工匠,也必須獲得這個樣品!
魚寒有足夠理由相信,若是讓自己掌握了這項技能再綜合記憶經(jīng)行部分改良,完全可以在戰(zhàn)場上讓大金國的勇士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意義上的欺負人,以及什么叫做冷兵器時代的超視距打擊!
無比迫切地渴望擁有,卻又偏偏舍不得花錢,善于瞎胡鬧的魚寒也琢磨出了一個損招。
想要順利地從凌仙子手里獲得樣品,依靠梓葶的本領(lǐng)似乎還不太穩(wěn)妥。這到?jīng)]有別的什么意思,僅僅在于女孩子受先天條件所限,力氣還稍微小了一點!
“這位公子……”換了一個對手,正在努力平復心情的凌仙子也沒打算糾結(jié)于對方這種有些耍賴的無恥行為,只是依舊保持著應有的禮節(jié)。
“別!可千萬別叫咱公子!”很惡心地把剛摳過臭腳丫的指頭湊在鼻前聞了聞,又指著不遠處那個面色變得有些蒼白的小混蛋道:“公子在那坐著呢,咱不過就一小書童,而且還是最沒地位的九品小書童!”
你當自家是朝廷呢?連書童都是有品秩的?
認定這不過是對方意圖再次激怒自己的拙劣手段,冰雪聰明的凌仙子也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詢問道:“卻不知公……欲如何比試琴技?”
“咱實誠,咱不欺負人!”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都玩上車輪戰(zhàn)了,還要怎樣才算是欺負人?
可還沒等旁人對此做出鄙夷,費耀卻已經(jīng)在試圖用另一番說辭證明自己的正確?!斑@樣吧,咱先彈一曲,若是在坐的諸位大老爺覺得還算湊合,就再由姑娘您演奏。這也算是拋磚引玉了,您看行不?”
聽上去是對自己頗為有利的提議,再看看旁邊已經(jīng)對這混小子隱露不喜之色的諸位士紳,凌仙子似乎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做出拒絕,也只能保持著警惕試探道:“如此倒是讓小女子占了些許便宜,您就……”
“無妨,無妨!我家公子常說吃虧是福,咱這小書童雖是沒啥能耐卻也深以為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繼續(xù)道:“況且這吃不吃虧的還得兩說呢,畢竟咱這小書童手上可沒啥好樂器,怕是還得勞煩姑娘您……”
“本是份內(nèi)之事,何來勞煩之說?”并非是每個挑戰(zhàn)者都會隨身攜帶樂器,所以費耀的這個要求雖然顯得有些突兀卻也還在預料之中。
指著旁邊擺滿各類樂器的桌案,凌仙子也并沒有刻意刁難。
“就這個吧!也不知姑娘您是否愿意……”徑直走到了單獨擺放的七弦琴之前,費耀耐心地征詢著凌仙子的意見。琢磨著,如果對方出言拒絕,他還真得換個更缺德的損招才行。
“您請便!”被魚寒視若珍寶的七弦琴對凌仙子來說似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也沒有做出別的表態(tài),就這么滿懷戒備地等待著對方做出驚艷表現(xiàn)。
“錚……”家仆打扮的費耀坐到了琴案之前,隨著他這個試音的舉動,那些自詡深諳音律之道的裁判們卻是紛紛露出了有些怪異的笑容。
樹齡不足難演淳厚古樸,鋼絲琴弦金石之音太重,音箱漏風難掩殺音四起……一連串的毛病細數(shù)下來,說穿了這玩意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破爛!別說是用來進行比試,就算那些貧困潦倒的寒門子弟怕也不屑用以初學琴技。
“錚——錚——”破爛是破爛,但誰讓魚寒在游歷宇宙的那些年里干的就是撿破爛的活呢?
而作為一個有著豐富閱歷的宇宙拾荒者,他能在重生之后不讓身邊人知曉垃圾就是被放錯了位置的資源?
最好的古琴弦一定是絲弦,即使是在數(shù)百年之后鋼絲弦余韻長、音色不拖、價格低廉等優(yōu)勢占據(jù)了大量市場份額,但那也只能作為初學者的用品,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魚寒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弊,所以在派出費耀之時就給他出了個損招,別將這把七弦琴當琴使!
不把七弦琴當琴用?
那當什么?
琵琶唄!
用彈琵琶的手法去撥動這把有些怪異的七弦琴,而更狡詐的地方還在于魚寒替費耀挑選的這個曲目。
沒有盜用后人耳熟能詳?shù)摹笆媛穹?,而是選取了此曲的前身,那首令明人湯應曾名聲鵲起的“楚漢”,如此方能以曲子本身的瑕疵去掩蓋琴音的不足!
偷奸?;搅肆钊税l(fā)指的地步,隨著初時婉轉(zhuǎn)如楚辭般怨而難明轉(zhuǎn)為激昂似霸王悲歌的琴音響徹四方,周遭眾人猶如置身于戰(zhàn)場之中,漸漸覺得四周皆是金戈鐵馬,百萬大軍正在迅速合攏以斷絕自己的所有希望……
“錚——”正值緊張之時,琴弦卻難堪重負。
驀然驚醒過來的眾人一邊擦拭著額角冷汗,一邊憤怒地狠瞪著那個讓大伙成功擺脫了噩夢的混賬小書童!
“斷了?咋就斷了呢?這也太不耐用了吧?”仿佛剛才彈琴的并非是自己,一點也看不到任何大家風范,家仆打扮的費耀忽略了眾人憤怒的目光,兀自愁眉苦臉地朝著凌仙子哀求著:“姑娘,要不咱賠您五兩銀子?畢竟咱也不過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