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答案無疑有很多種,但魚寒肯定只會選擇人際關系這一項!
正是有了彭龜年的善意引薦才有了惦記那一大屋子醫(yī)學典籍的機會,也正是因為這個與呂祖謙有著特殊關系的大才子苦苦哀求,入學第一天就拿金銀這等阿堵物去惡心宋代大儒的魚寒才沒被直接踹出西山書院。
總算是有驚無險地了下來,可這還沒過幾天,那個做好了吃苦遭罪說不定還得偶爾挨揍等打算的小混蛋卻又固態(tài)萌發(fā),居然又一次忘恩負義地躲在角落里使出各種巫卜之術詛咒在關鍵時刻起到了關鍵作用的彭大才子!
前世沒讀過幾本書,卻也好歹見識過什么叫做填鴨式教育。
重生之后不是成天被親爹拿著戒尺嚴厲督導,就是因偷奸耍滑而被認真履行職責的自家娘子給揍得灰頭土臉,以至于魚寒都完全不記得孔老夫子的教學理念應該是因材施教。
宋代大儒們完整地繼承了孔夫子的觀點,為了培養(yǎng)更高人才而建立的西山書院可不是什么蒙學,呂祖謙更不可能跟負責給親兒子啟蒙的魚大縣令一樣動不動就使出暴力手段!
既然是調教頗有潛質又即將參加朝廷省試的西河州解元郎,人家還能使出尋常手段只是讓魚寒在一旁生搬硬套么?
不可能!
而且呂祖謙給魚寒的第一條禁令就是三個月內不準碰那些經史典籍!
三個月不準碰典籍?
這讓為了讀書而讀書的魚寒直接就傻了眼,更是差點抽刀抹脖子。
可就算是再有不滿又能怎樣?
擺在眼前的選擇就只有兩個。
要么趁早滾蛋,回去琢磨損招“借”書。
要么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聆聽教誨,等到呂大學士覺得時機成熟了主動敞開書房,在幫忙收集珍本孤本的時候還捎帶著進行一番解說,也省得某個小混蛋還需要自撰良方服之而卒!
雖說真正需要研讀醫(yī)學經典的是某個小寵物,負責驗證療效的更是那些游走與山林之間的珍禽異獸,但為了能盡量縮短研制周期,魚寒還是捏著鼻子耐著性子選擇了后者。
畢竟有這么個學富五車的大儒幫忙去蕪存菁,怎么也能再增加一點安全保障不是?
“來了?”除了第一天的見面之外,呂祖謙在書院內基本都是深居簡出很少有什么長篇大論,這或許也正是因為他剛遭受了連番打擊心中還充滿悲傷。
“學生魚寒見過師長!”還沒有資格正式拜入呂祖謙門下,但一個即將赴考的解元郎也不是誰能都插手調教的,所以正在努力重拾宋代禮儀的魚寒這些日子里見得最多的還得是這位當今太學博士。
“坐吧!”收起了對亡妻逝女的思戀之情,正在忙著撰寫什么的呂祖謙卻并沒有抬頭,只是跟往常一樣風輕云淡地招呼著。
“不知師長今日有何教誨?”不能碰書并不意味著就不接受教育,雖然呂祖謙的教育方式有些奇特也有些讓魚寒難以接受,但既然是做出了這個選擇就只能任人擺布。
“先沏杯茶吧!”已經距離魚寒入學過去了整整一個月,呂祖謙卻從未在其面前提及過圣人之言。
成天不是讓這小混蛋幫著打掃屋子,就是讓他陪著下棋,而且還既不能贏也不能輸得太過明顯,今天更是換了一種頗有誤人子弟之嫌的方式。
在宋代給大儒沏茶,肯定不能支個破布棚子,在燒上一壺開水,扔進一把茶葉就完事。
那可真是一門學問,而且必須嚴格按照既有流程進行,僅是這繁瑣程度也足以讓數百年后自詡繼承唐宋茶道精髓的倭民聽到一半就要喊頭疼!
腦子里裝著整本前龍圖閣直學士蔡襄在無聊時撰寫的《茶錄》,魚寒自信還是對宋代的茶文化有所了解,只要能給他足夠時間去鍛煉,想要沏一壺符合這個時代文人雅士們口味的好茶也并非什么難事。
得到了呂祖謙的指示,就算是倍感憋屈也還得遵命而為。
可真等魚寒打開了角落里的那個小柜子,卻不得不懷疑這位當今太學博士是在變著法地刁難自己。
不需要進行任何鑒定,茶就是最劣質的秋茶,而且還有相當大一部分是只能在街邊擺茶攤用的茶葉沫子!
壺是最常見的壺,數百年后或許能夠被算作文物賣出個天價,但在這年頭跑到街上能用一兩銀子給換回來一大堆!
碳,就權當那袋黑乎乎差點就能直接給擰出水來的東西算是了,想要點燃怕是能把屋內這倆人給熏出點毛病來!
至于沏茶用的水么,則是今兒早上魚寒奉命給挑來的!
“聽子壽言,汝曾于幼時研讀鬼谷子所著?”好不容易找出了幾塊勉強能湊合著使用的木炭,魚寒這才剛費力地引著火,收起筆墨紙硯等待品茶論道的呂祖謙卻似無意地來了這么一句問話。
“回師長的話,學生自幼……”老東西,你終于把話題扯到了經史典籍之上,也不枉本公子被當成雜役給折騰了一個多月!
有些感動也顯得有些迫切,魚寒已經迅速做好了再次接受學業(yè)考核的準備。
“火!”主動提及了能讓魚寒產生興趣的話題,呂祖謙卻沒有繼續(xù)的意思,反倒很是突兀地輕喚了這么一聲。
“啊?”正在搜腸刮肚地準備應付問答,卻不想對方驟然改變了話題,很是不能及時適應的魚寒也顯得有些迷茫。
“火快熄了!”指了指桌上那個正在緩緩冒出青煙的小泥爐,不打算一氧化碳中毒的呂祖謙非常善意地提醒著。
“哦!”猛然間發(fā)現(xiàn)了存在的危險,魚寒也顧不上去埋怨什么,趕緊打開了窗戶,奮力搖晃著手上的那把有些破爛的小蒲扇。
“為人治學當以專心為要,汝之心智雖堪稱堅定,卻畢竟年少,易受旁騖所擾。做不到專心致志,又豈能堪當重任?”作為一介大儒,顛倒黑白的能力肯定不容小覷。
分明是自己故意將那小混蛋給誘得誤入歧途,呂祖謙卻已經針對魚寒的表現(xiàn)提出了批評。
“學生受教了!”一邊扇著扇子,一邊還得秉持弟子之禮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要說這還真有些讓再次淪落為雜役的魚寒頗感為難。
“尚書云‘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圣’,此言何解?”終于讓爐火變得正常,那一小壺清水也正在咕嚕作響,呂祖謙卻似乎正在打算故技重施。
不回答!
咱就是不回答!
老東西,這還真把本公子當傻子使,玩上癮了是吧?
剛受了教訓的魚寒繼續(xù)保持著沉默,只是在那里有條不紊地按照沏茶流程,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為何不作答?”壓根就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么惡劣,呂祖謙卻選擇了窮追猛打。
“這……”繼續(xù)搖晃著扇子,魚寒可實在不愿重蹈覆轍,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誹道:老東西,咱能不能別玩了?就算你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好,但本公子也不是猴子??!那還真能任由你戲弄?
“朽木也!”頗為失望地搖頭做出了一個評價,呂祖謙還不忘做出解釋?!叭戤斨?,世間之事紛繁復雜,若不能分心二用,又豈能做到游刃有余?”
救命?。?p> 這老東西實在太缺德了,更可怕的是,他居然還能做到咋說咋有理!
咱不過就是惦記上了你老那一屋子的醫(yī)書,犯得著這么變著法地折騰咱么?
或許是無意間聽到了魚寒的心聲,也許是被那種能夠讓人感覺賞心悅目的沏茶手法所吸引,連續(xù)兩次使出損招的呂祖謙開始再次變得沉默,只是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
“請師長品鑒!”仗著超越時代的見識,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那些劣質秋茶沫子給沏成了一壺看上去色澤正常聞上去也有些清香之氣的茶湯,開始琢磨如何才能順利脫身的魚寒也趕緊給遞了過去。
“沏茶之道在意,汝之手法雖是上佳,卻也難逃嘩眾取寵之嫌!”接過了魚寒遞上的清茶,卻并沒有立即品嘗,反而是再次針對這個過程提出了異議。
“茶湯濃郁香氣四溢,足見汝也是用心良苦!然汝卻不知過猶不及,以紛繁手法掩劣茶之不足,但這已失了原味的劣茶還是劣茶么?”終于略微品嘗了一口茶湯,呂祖謙卻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神色?!叭觏氈瑸槿颂幨码m可迫于無奈而隨波逐流,但若失了赤子之心,則與禽獸又有何異?”
“學生受教了!”就因為沏一壺茶而被訓了大半天,魚寒卻已經從最初的滿肚子牢騷變成了真正的虛心接受。
這或許就是大儒的特殊教育方式所期望達到的目的,潛移默化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學會很多終生受益的道理。
“汝入學月余,怕是對老朽也頗多怨言吧?”放下了茶杯,顯然是早就察覺到魚寒不滿的呂祖謙也終于將這個話題擺到了明面之上。
“學生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愿!”嘆息著搖了搖頭,變得有些意興闌珊的呂祖謙也不打算給魚寒留下任何解釋的機會,只是揮了揮手道:“去吧!若汝能于三日之內沏出此茶之韻,則勉強堪當調教,否則汝金榜題名之日則是緣盡之時!”
寒瓴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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