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警告過慕容昭雪后,云玨便自顧自地回到茗憂殿中。
盡管自己已有百年修為,但痕霜畢竟是神劍,方才中了小徒弟那一擊,免不得受了點內(nèi)傷。
然而比起那一劍,傷他更重的,是他在韓若兒身上施加域火封印的反噬。
韓若兒欲殺慕容昭雪之時,云玨本是在殿內(nèi)飲茶。
倏忽間,忽感肺腑內(nèi)有火燎般的疼痛襲來,毫無理由的心慌難抑,最后,竟不慎將那飲水的琉璃茶盞摔落在地。
那碎片四濺的清脆回響,瞬間勾起了他近乎遺忘的記憶。
此事,一定與小徒弟身上的封印有關(guān)。
當年封印那域火之時,他早已料到那邪火對自己會有一定的反噬,可是他沒想到,域火之威力會有這么大,哪怕自己也是百年仙身,仍舊被它攪的心神不寧。
若是當年他沒有封印那域火、或是他今日沒有替慕容昭雪擋下那一劍,最后無論哪種方式,慕容昭雪都必死無疑。
因為韓若兒體內(nèi)的域火乃是雛形,所以云玨的封印在她想殺慕容昭雪的時候能將她壓制住,可盡管那域火只是雛形,卻也讓云玨被反噬了不少內(nèi)力。
云玨心里早已明白,若是有朝一日小徒弟有心將那域火修煉精細,那么到最后,他這個師父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這朗朗乾坤間,唯一能解這域火的人,早已在洛鎮(zhèn)之變中命喪于淬魄之下,從此以后,域火之術(shù),再無人可解。
當他趕去救慕容昭雪之時,猶見那周圍風起云涌,小徒弟手中則持著他親手贈予的痕霜,域火之獨有紅眸乍現(xiàn),殺氣四溢。
他氣、他怒、甚至有一瞬間想了結(jié)她。
他賜她痕霜,她卻拿它去殺人。
可是到最后,就連云玨自己都覺得諷刺的是——他居然幫著小徒弟一起去掩蓋她犯的錯。
那是內(nèi)心的驅(qū)使,他也無可奈何。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在他心底里,早就把韓若兒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對于自己孩子犯了錯,又怎可能痛下殺手呢?
他嘆了口氣,剛才那么重的一巴掌,他自己都感覺到疼,那小徒弟受之又怎么可能不會痛?
只是打在她身上,他心里也未嘗好受啊……
若是她韓若兒真的殺了慕容昭雪,以慕容懿的性子,就算把整個仙閣翻個底朝天,也定會將她挫骨揚灰不可……
為了小徒弟自己的命、為了仙閣、為了整個天下蒼生,他,一定要將她教好。
終于再次起身,走到門口,不過只是開了道小縫,猛的一場風雪襲來,整個殿門盡數(shù)敞開……
竟然,又是冬天了。
他踱于仙閣水榭之間。
寒風陣陣,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于其身。
只一眼,他便在臨淵池旁看見了她。
她還在那。
小徒弟依然在雪中跪著,身上早已積了厚厚的一層,連睫毛也被蓋上了薄薄的白色,正弓著身子緊緊地抱住肩部,瘦小的身體在不停地發(fā)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般。
可是,當她垂頭看見那雙熟悉的鞋子時,遂又掙扎、跪的更筆直些。
“韓若兒,你可知錯?”
耳旁的風吹的很冷,他的話亦是如此。
“弟子知錯。”
“那為師便罰你在這臨淵池旁跪上一夜,你服是不服。”
“弟子領(lǐng)罰……”
聲音很是微弱。
“好?!?p> 當?shù)劳曜詈笠蛔謺r,云玨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雪愈下愈大。
已是深夜了,天上卻沒有一顆星子。
只有雪落的聲音、安靜地讓人發(fā)慌。
周圍的溫度好像更低了……
“好冷……好冷”
韓若兒只感覺被凍得有點神志不清了……
眼前一片模糊,頭疼地快要裂了開來,那陣陣寒風逼入了她的骨髓,仿佛要將她生生撕裂。
眼皮,真的好重……
韓若兒顫了一下腦袋,意識幾乎全無。
她曾經(jīng)猜想過自己會怎么死,可是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死法!
凍死?像凍魚一樣!
不知冷風又呼嘯了多久,她終于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爹,娘,若兒來陪你們了……”
……………………
冬日的白天格外得短,已是卯時了,卻也才蒙蒙亮。
“鬼,鬼?。 ?p> 一個早起的男弟子驚恐大喊,面目鐵青地摔在了雪地上。
那一瞬間,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哪里有鬼?”
一個好事的弟子首先發(fā)問。
“在……在那!”
那摔倒的男弟子將手指向臨淵池的一處,牙齒因害怕而發(fā)顫的聲音一直在想!
晗光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
只見那臨淵池旁的一大塊雪中似乎有個人形,雖然身體大部分已被暴雪蓋住,卻依稀能辨清她穿的是粉衣,而在不遠處有一把佩劍,而佩劍未被埋沒的劍柄部分是如此熟悉……
“痕霜劍!”
晗光忽然反應(yīng)過來,繼而面色一凜地向那個人身邊奔去。
“晗光師兄!”
背后一大群弟子在喚他,想讓他離這個“鬼”遠一點。
他將蓋在女子身邊的雪塊全部推開,又撥開她面部雜亂的頭發(fā),明明白白地露出臉龐時,雖之前已經(jīng)猜到了三分,但此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韓若兒!”
晗光一邊急切地喚她,一邊抱著她的身體使勁搖晃。
但她的眼睛始終緊閉,身體此刻早已沒了溫度,面色慘白猶如宣紙,仿佛一座安靜的人體冰雕。
晗光顫抖將手指往她人中出一探,面部的大悲卻瞬間轉(zhuǎn)為大喜!
“快找仙醫(yī)來!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