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飯

　　她不再和吳伯住在一起，而是住進了李文疏的臥室隔壁，每天早上她要早起給李文疏做早餐，即便最開始李文疏吃都不吃。

　　放學她要趕回來給李文疏洗衣服，李文疏的衣服有的要手洗有的要干洗，她每天要送衣服去干洗店，再手洗其他衣服。最初她洗壞了李文疏不少衣服，李文疏就讓張媽拿小板子打她手心。

　　晚上她要給李文疏煮宵夜，無論多晚，只要李文疏想吃，她就必須爬起來煮。李文疏還經(jīng)常想一些法子讓小小的她忙碌起來，比如到后院種菜，給玫瑰澆水撒肥，到廚房幫忙洗菜做飯。

　　程雨每天睡不好，也吃不飽，連寫作業(yè)的時間都只能在忙碌中擠出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學后和小朋友們玩耍，她的成績開始起伏不定，為了跟上進度，她連下課時間都在學習。

　　以前她最愛和小男生拍洋畫，和小女生跳橡皮筋，現(xiàn)在她只想弄懂那些關(guān)于xyz的方程解。

　　吳伯有時候會給她帶些吃的，會關(guān)心她的生活，他看著程雨瘦小的身軀，粉撲撲的臉蛋變得有些蠟黃，只能嘆氣。

　　這天下午程雨好不容易把客廳打掃了，艱難地扛了把椅子到大窗戶旁的長桌前，爬上椅子，拿出語文書和語文簿準備抄寫生詞。

　　聽廚房的張媽媽說，他們家先生的媽媽，生前喜歡坐在這張桌子前，看著窗外院子里的風景，安靜地繡大幅的十字繡，現(xiàn)在客廳里掛的那副“清明上河圖”繡品，就是夫人的杰作。因此即便后來別墅經(jīng)過了一些改造，李文疏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動這張桌子和那副繡品。

　　程雨認真地一筆一劃抄寫生詞，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很多，她要抄七八頁才能抄完，趁著大哥哥還沒下班，她得騰出時間做作業(yè)。她沉浸在筆畫中，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李文疏。

　　李文疏剛進家門，看到窗戶前，那個小屁孩沐浴在夕陽余暉中，認真寫作業(yè)的模樣，其實當時的心情還是比較愉悅的，這張桌子似乎荒廢了太久，或許需要一點人氣。但當他鬼使神差走到程雨背后，看見這小屁孩寫的作業(yè)后，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我真是看走了眼”的感覺。

　　“字太丑?！?p>　　李文疏冷冷的聲音響起，程雨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她默默關(guān)上語文簿，收拾好東西，又艱難地把椅子扛回原位，鉆到廚房里幫張媽媽去了。

　　幾天后，李文疏竟然看到那個小屁孩拿著本《龐中華鋼筆字帖》在練字。她的鋼筆已經(jīng)用得很舊了，出墨不均勻，劃出的筆畫也不順暢。在觀察她的鋼筆時，李文疏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皺眉道：“字帖哪里來的？”

　　他可記得他已經(jīng)和吳伯講明白，不許再私自給程雨花一分錢，任何費用都要經(jīng)過他同意，包括一毛錢的攪攪糖。

　　程雨扁扁嘴：“三好學生可以得好多本子，我拿幾本和小樓換的。”

　　李文疏張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只能憋著。這小屁孩長本事了啊，不但能拿三好學生了，還懂得物物交換了。

　　他心底忽然產(chǎn)生一個新點子。

　　“程雨，你想要新鋼筆嗎？”

　　程雨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點頭。

　　“從明天起，我的晚飯你來做，哪一天你做的菜我滿意了，我就給你一支新鋼筆?！?p>　　此刻的李文疏心里想的是，以后每天做飯忙死你。他也決定永遠不會對她做的菜滿意。

　　而程雨想的是，做飯啊，原來給大哥哥做飯會有好處拿。

　　第二天，李文疏吃到了程雨給他做的第一頓晚飯，糖醋排骨，清炒菠菜，玉米粒炒肉末，番茄蛋湯。

　　張媽媽告訴她，他們家先生從小就很挑嘴，這么多年了她都沒搞清楚他喜歡吃什么，似乎每天他喜歡吃的菜都不一樣。

　　但他們家先生不像其他有錢人家的孩子，喜歡大魚大肉，鋪張浪費，他喜歡家常小菜，這大概和以前夫人經(jīng)常給他做家常菜有關(guān)。

　　李文疏本來以為，程雨肯定會把菜都炒糊了，他已經(jīng)準備好讓張媽媽打她小手心了。但他并不知道，這幾年程雨一直在廚房打下手，雖然做的菜算不上美味可口，但可以吃了。

　　李文疏糾結(jié)了一會，還是沒能昧著良心說程雨的菜難吃，只是淡淡說了句：“有待改進。”意思就是鋼筆還不能給你。

　　草草吃了幾口，就秉承著“不能浪費糧食”的原則，讓程雨吃完剩下的，今天吃不完就留著明天繼續(xù)吃，一粒玉米都不許剩。

　　程雨看了一眼李文疏剩下的菜，機智地發(fā)現(xiàn)他們家先生吃了好幾塊排骨。她默默決定在排骨上“刻骨鉆研”。

　　于是往后許多日子，程雨都是在吃自己兩三天前做的菜。而李文疏每天都是草草吃過程雨的菜，又讓張媽給他準備點“正常的”。張媽很無語，小少爺這是何必呢？最后受罪的還不是自己的肚子。

　　但李文疏顯然沒有覺得他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反而樂在其中。后來他干脆讓程雨坐到自己身邊一起吃，一邊吃一邊批評她：“嘗嘗你自己做的菜，你覺得好吃嗎？”那時程雨心里默默說，挺好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