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全民公敵(2)
他很想跟那家伙聊聊，可惜做不到，作為校董會的成員之一，愷撒原本持有一張級別很高的黑卡，有權(quán)踏入這間學(xué)院的幾乎任何房間，但黑卡“暫時地”被收走了，原因可想而知。所以阿巴斯拿到了通行證就來找他了。
阿巴斯總是這樣，他來幫你的時候，總是云淡風(fēng)輕，不會讓你感覺像是得了他的恩惠。
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周遭的景象，劇烈的痛感就襲來，疼得他止不住地哆嗦。
莫非真的是完成交易之后就死了？醒來的時候自己掛在地獄的刀山上？
他竭力睜開眼睛——眼皮都疼得不行——看清了所在的環(huán)境，他躺在一張非?？季康拇采希硐率侨彳浭孢m的埃及長絨棉床單，這間屋子也非?？季浚揖吆蛪ι蠏斓拿嫸紨[明了在講述一件事……
臥室的主人有錢，很有錢，非常有錢，而且也很樂于告訴大家他有錢。
象牙色的窗紗起伏，透進路燈的微光，這說明外面是夜晚。
這是過了多久？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
最后的記憶是在那間醫(yī)院的走廊里，奧丁對著諾諾投出了昆古尼爾，他用自己的身體作了盾牌，然后他召喚了小惡魔，恐怖的殺戮意志從天而降，他在諾諾面前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再然后都是些片段了，戴著面具揮舞鐵劍的神明……飛射的鮮血、閃電和火焰……哭泣的女孩的臉……那是諾諾。
路明非掙扎著坐了起來，傷口裂開，痛得他差點再度暈了過去。
有人從旁邊一躍而起，一把扶住路明非，驚喜地說，“你醒啦！”
這臺詞聽著耳熟，感覺下一句就是，“同志們都擔(dān)心死了！”
那是個目光靈動的小胖子，穿著酒紅色天鵝絨的睡衣，分頭油光水滑，身上一股酒味兒。
路明非想起來了，那是邵公子，他在精神病院的時候邵公子來探望過。當(dāng)時邵公子帶著小兄弟們風(fēng)風(fēng)火火，自我介紹是諾諾在幼兒園時期的男朋友，跟路明非促膝長談，繞著彎子問關(guān)于愷撒的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邵公子的心思。
“我怎么會在這里？”路明非問。
“那還用問？當(dāng)然是師姐送你來的??！”
“師姐還好么？她在哪里？”
“她沒事，你放心！她有點事出去了，托我照顧你！”邵公子拍著胸脯，“你就安心養(yǎng)傷，我這里那是絕對安全的。”
路明非想要說話，張口就猛烈地咳嗽起來，感覺不僅外面有傷口，身體里面也全是傷口，滋滋冒血的那種。
邵公子拿出一根針劑，“氯胺酮，止痛用的，你現(xiàn)在要多休息?！?p> 注射器扎在路明非的上臂，針劑緩緩?fù)迫?，疼痛漸漸減輕，倦意如溫暖的海潮襲來。
邵一峰扶著路明非躺下，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拉菲。
對于邵一峰而言，過去的24個小時絕對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
24個小時前，邵一峰從夢中醒來，枕邊丟著雪萊的詩集。
看鬧鐘是凌晨四點，按照邵一峰以前的生物鐘，這時間絕對醒不過來。
他以前每晚都跟各路小明星混夜店，喝到他爹站在他面前他都會給小費的那種程度，回家就倒頭大睡，直到中午，就算在他床頭引爆一顆地雷他都醒不過來。
但最近不一樣了，諾諾回來了，諾諾一回來邵公子就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早睡早起，睡前還要讀詩。
男人在喜歡的女孩面前總會有奇怪的表演欲，老實孩子想演浪子，浪子想演浪子回頭，而且通常演不好。這是個歷史規(guī)律，但是后人總是不總結(jié)教訓(xùn)，依然前赴后繼的表演著。
邵一峰隱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和諾諾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泰坦尼克》，最后船沉了，就剩一塊木板，木板上就能趴一個人。他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給諾諾掛上一個老大的藍鉆墜子，含笑說我的夢想是一生都陪著你，跟你生幾個好看的孩子，恐怕不能實現(xiàn)了。然后他就松開手，沉入了冰冷的大海。
按說夢里夢到自己掛掉并非什么好兆頭，可醒來之后邵公子惆悵之余還有點美滋滋，感覺自己就是情圣轉(zhuǎn)世。
醒來后細細品味，邵公子想起藍鉆是曾在Tiffany店里看過的那顆，掛在諾諾脖子上非常妥當(dāng)，琢磨著應(yīng)該買下來當(dāng)作諾諾明年的生日禮物。
邵一峰一邊發(fā)微信跟那個相熟的Tiffany銷售總監(jiān)詢價，一邊踱步下樓，想去給自己弄杯牛奶喝。
邵公子的公寓共有兩層，位于一座豪華物業(yè)的頂部，專屬電梯直接上樓，裝成他喜歡的巴洛克風(fēng)，華麗富貴，從地板到廊柱都覆蓋著白色的大理石，微光透過威尼斯訂購的彩色玻璃拼花窗照進來。
邵忽然覺得腳底有點黏黏的，正想怒罵說保姆干什么吃的，地面都不打掃干凈，抬頭一看，嚇得呼吸都暫停了。
滿地都是血，血在地面上流淌，在拼花玻璃窗上流淌，也順著白色的大理石柱子往下流。諾諾坐在地下，靠著墻，懷里抱著一個血人，神情不知是呆滯還是悲傷。
她累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但把那個人抱得很緊，緊得好像只有掰斷她的胳膊才能讓她和那個血人分開。
師姐這么抱著一個男人，邵公子本該妒忌得直咬牙，可他只是呆站在旁邊看著，心里不知為何有點疼痛——那個擁抱不像是情人之間的，倒像是死了寵物的小女孩緊緊地抱著小貓的尸體。
“師……師姐？”邵公子帶著顫音。
“別問問題，我需要足夠的止血帶、5000cc血漿和輸血套件、一套手術(shù)刀、足夠的醫(yī)用酒精?！敝Z諾轉(zhuǎn)過頭，盯著邵公子的眼睛，“還要異氟烷吸入劑兩瓶、氯胺酮注射劑十支、腎上腺素注射劑十支?！?p> “師姐你要什么？”邵公子聽傻了。
諾諾示意邵公子遞筆給她，然后用顫抖的手把這些藥的名字寫在了一張紙片上遞給邵公子。
“全都是處方藥，不要走公立醫(yī)院的渠道，警察會查到，找你的朋友?！敝Z諾輕聲說。
邵公子趕緊點頭，這深更半夜，這一整套看起來是要動手術(shù)的藥物和器材，換了別人還真未必能搞到，但邵公子投資了幾家高端診所，就算要把藥品庫搬空也沒人敢跟他說個不字。
“還有，把電梯和車庫的地面清理干凈，不要叫你的任何手下來幫忙，自己做。做完后去物業(yè)中心，把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硬盤拆下來撬了?！?p> 邵公子使勁點頭，轉(zhuǎn)身小跑著去拿拖把了。
諾諾深吸一口氣，掙扎著起身，橫抱起路明非，去往邵一峰的臥室。
接下來的四個小時里邵一峰覺得自己是在打掃兇殺現(xiàn)場，血跡從地下車庫一直進入電梯，再進入邵一峰的客廳，血量之大匪夷所思，要是警察趕到，第一時間恐怕不會懷疑邵一峰殺人，而是懷疑他獵殺了一頭大象，拖進了自己家里。
邵一峰洗刷刷洗刷刷，把能找到的各種清潔用品都用上了，忙得幾近虛脫，才在物業(yè)人員上班之前消滅了一切痕跡。
負(fù)責(zé)打掃衛(wèi)生的大媽們打開樓門的時候，驚訝地看見邵公子渾身大汗淋漓，像是剛跑完馬拉松全程。
“大驚小怪什么？”邵公子流露不耐煩的表情，“晨跑是很多成功人士的習(xí)慣，扎克伯格和巴菲特都跑！”
說完邵公子趕赴物業(yè)中心，去解決監(jiān)控的問題。
這種高級公寓，24小時監(jiān)控，諾諾把路明非抱進來的全過程肯定都被錄了下來，監(jiān)控室又是物業(yè)重地，閑人免進，按理說比清洗血跡難搞。不過這對邵公子反倒是駕輕就熟，甚至不必遮遮掩掩。
邵公子小跑著來到物業(yè)中心，跟管監(jiān)控的保安說哥們給我監(jiān)控室的鑰匙，我把昨晚的監(jiān)控記錄給抹了，那兄弟立刻就把鑰匙奉上，也不看邵公子要刪什么，起身就出去了。
這種事對邵一峰來說太常見了，帶了什么小有名氣的女演員回家，被監(jiān)控拍到了，當(dāng)然是要抹掉的，保安兄弟特別理解。
這時候藥和醫(yī)療設(shè)備也送到了，邵公子帶著東西回家，自家的臥室也跟兇殺現(xiàn)場似的，從窗簾到地毯，到處都是血跡，路明非靜靜地躺在他的床上，無法判斷是熟睡還是死了。
諾諾給路明非輸上血，實施麻醉，再用手術(shù)刀割開那些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從中取出差不多一公斤重的碎片，再用大量的酒精和生理鹽水清洗。
邵一峰強忍著恐懼在旁邊幫手，不敢相信人居然可以在這種傷勢下存活。
這種傷勢等于說踩中了一顆重量一公斤的小型地雷，爆炸的全部碎片都嵌入了傷者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