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上海。
坐在開放式的辦公區(qū)里,李正堯轉(zhuǎn)頭看向四周正在埋頭工作的同事們,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電腦上才打了不到一半的報告書,整個人不由緩緩?fù)鲁鲆豢跉狻?p> 他摘下眼鏡,往后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揉著發(fā)酸的脖子。
“嘟嘟嘟……”
桌上的座機(jī)響起。
他掃了眼號碼顯示,無奈地咂咂嘴,還是拉近了辦公椅,拿起話筒擱到耳邊。
“李代理,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
電話那頭果然傳來了那道討人厭的聲音。
“幾份簡單的報告書而已,我給你一個早上的時間還搞不定。本來按資歷,你明年就該升科長了,你確定你這樣的工作效率還有晉升的機(jī)會嗎?”
按理說,哪怕情商再低的人在職場上也不會講出這么直白的話,但鑒于雙方的關(guān)系本來就只差沒有徹底撕破臉皮,對方眼下這種刻薄的口吻倒也不怎么令人意外。
畢竟,在過去的兩個月里,類似的話李正堯也聽到過很多遍了。
“我不管你想什么辦法,總之,在下班前我要看到那幾份報告書!”
拿著話筒的李正堯無聲地翻了個白眼,實在不想和這家伙多糾纏下去,只好支支吾吾地應(yīng)道:“嗯……是,我知道了,徐次長。”
聽到李正堯算是示弱的回答,話筒里的那道聲音又語氣冷淡地說了兩句,最后才掛斷了電話。
“這家伙真是……呼!”
重重放下話筒后,坐在辦公座位上的李正堯就忍不住閉上眼睛,用手揉起太陽穴。
否則的話,他真擔(dān)心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直接跑到人事部去甩出一封舉報信,然后大家一起完蛋。
“怎么了?你又被徐白東那家伙折磨了?”
碰巧有一位相熟的同事路過,瞧他這副模樣,心中頓時了然,不禁好笑地靠在隔板上對他說:“忍忍吧。誰工作的時候沒遇到過點糟心事?徐白東要壓你也壓不了太久了,你明年不就升科長了嗎?到時候也沒必要太怵他?!?p> “我什么時候怵他了?”李正堯煩躁地放下了手,“要不是礙于公司的規(guī)定,你們以為我為什么會聽從他那些不合理的工作要求?個人恩怨歸個人恩怨,完成公司指派的任務(wù)本來就是職員的本分?!?p> 那人搖頭笑了聲說:“我看你是越來越像老林了。話是沒錯,但又有幾個人能真像你們這么想?人都有私心,你能在工作中放下個人情緒,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所以你只能忍下去,不然干脆換個地方好了?!?p> “換個地方?”李正堯略顯詫異地偏頭看去。
“說到底,這種跨國企業(yè)要是不能去總部,終究是沒有太大的發(fā)展前途,我之前過年的時候還接到幾家獵頭公司的電話呢。你要真和徐白東相處不下去,反正他肯定不會動,那就只能你走了?!?p> 聽完這話后,李正堯還真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喂喂,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當(dāng)真啊?!?p> 那人看到李正堯的神情,笑著拍了拍隔板,也沒再多聊,轉(zhuǎn)身離開。
“嘟嘟嘟……”
這時,一旁的座機(jī)忽地又響了起來。
李正堯看都懶得看,騰出一只手去拿話筒。
“徐次長!報告書我會盡快發(fā)過去,能不能麻煩你先去關(guān)注一下其他人?”
電話那頭聽到他的話后似乎愣了愣,過了兩秒,一道語氣有點古怪的沉穩(wěn)男聲才傳了過來。
“看樣子,徐白東在我走之后確實變得更加討厭了?!?p> 李正堯一怔,緊跟著滿是煩躁的臉龐上驀然就露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
“喂,你沒事打公司的座機(jī)干嘛?”
電話那頭的林深時同樣坐在公司里,拿著手機(jī)微笑地說:“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手機(jī)正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
李正堯懊惱地“啊”了一聲,用手拍拍自己的額頭。
“我的錯,本來想專心工作,就忘了這茬?!?p> 說著,他又?jǐn)[正話筒笑問道:“怎么了?你有事找我嗎?”
“本來我是有事找你,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件事之后沒準(zhǔn)和你也有關(guān)系。”林深時的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李正堯疑惑地說:“行了,別賣關(guān)子了,有話就說,我們倆還用打啞謎?”
“我沒記錯的話,你上大學(xué)的時候,最初選的專業(yè)是廣告吧?后來才轉(zhuǎn)去讀的貿(mào)易?!?p> “嗯,怎么了?”
“我這邊遇到了一件很麻煩的事。”
接下去,林深時就大致向李正堯講述了一遍曺詩京的事情。
“你會不會太多慮了?”
李正堯若有所思地說:“只要那個曺常務(wù)不是傻子,她怎么會把你這樣一個人才放到廣告公司里面去?”
“梁大姐在對我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耳朵紅了。”林深時平靜地說。
“噢,那就絕對是事實了沒錯?!?p> 李正堯這才恍然大悟,非??隙ǖ攸c點頭。
“這下麻煩了,不管那個曺常務(wù)到底是什么樣的腦回路,但把你丟到廣告公司里去,跟發(fā)配邊疆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吧。所以,你現(xiàn)在是來找我尋求幫助的?”
面對李正堯算是一語中的的反問,林深時卻回答說:“原本是這樣,但我剛剛發(fā)覺,我們還有另一種選擇?!?p> “嗯?”
“無論如何,那位曺常務(wù)心里面肯定也不愿意把事情搞砸,那么,我們不如給她介紹一位更專業(yè)的人士,至少比我這個什么都不懂的門外漢要強(qiáng)。而且關(guān)鍵是,作為補(bǔ)償,她肯定會給出一個很不錯的待遇?!?p> “你的意思是……”
李正堯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老李,你有興趣來韓國發(fā)展嗎?”
假如此刻安世權(quán)坐在旁邊的話,肯定會怪異地發(fā)覺,林深時現(xiàn)在說話的樣子,和那天的曺詩京簡直如出一轍。
……
“嗯?你這次又要提前走嗎?”
剛走進(jìn)客房里,一見到床上擺開的那堆衣物,孫驍驍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
“允兒,你這也太辛苦了,天天兩頭跑。而且行程怎么又變動了?我不是聽說你明天才回韓國嗎?”
“這幾天我的戲份不是已經(jīng)拍完了嗎?所以就想著先回去。”林允兒一邊坐在床邊整理行李,一邊抬頭沖她笑笑,“后天我的組合要去菲律賓那邊參加演唱會,我打算先回去練習(xí)一下?!?p> 孫驍驍無奈地瞅著她,“不要太勉強(qiáng)了。這幾天你一直待在片場,也沒怎么好好休息,既然有空閑的時間,回去后不如先回家好好睡一覺吧。這幾天我看你好像也沒怎么好好睡覺的樣子?!?p> 聽到孫驍驍這話,林允兒又抿唇一笑,余光瞄了瞄被她故意放到墻角處的那尊陶瓷雕塑,內(nèi)心突然有種苦笑的沖動。
這幾天她當(dāng)然沒辦法好好睡覺,也不光是因為總感覺自身每天睡在一個“炸彈”邊上,也是由于心中那諸多的煩惱。
回歸前的焦慮,個人感情上遭遇到的困擾,還有……那個亟待她去解決、可她卻還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問題。
怎么想都有太多的煩心事,晚上的睡眠質(zhì)量又怎么可能變好?
“咦,原來這個雕像還在這里???”
大概是注意到林允兒心不在焉的表情,孫驍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發(fā)現(xiàn)了墻角里那尊被孤零零擺放著的雕塑。
沒等林允兒起身去阻止,她就饒有興致地走上前去,然后回頭奇怪地看向欲言又止的林允兒,問道:“為什么要把它放在地板上?”
林允兒張張嘴,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她也想像往常一樣,把雕塑藏進(jìn)沒人看得見的柜子里頭,可酒店的房間太小,只有把雕塑放到那個角落去,林允兒平時進(jìn)出的時候才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
然而這樣的解釋,她要怎么說出口?
“啊,對了!差點忘了重要的事?!?p> 不等林允兒猶豫地張開嘴,孫驍驍突然間就想起了什么,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允兒你等會兒。我馬上回來!”
愣神的林允兒站在房間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過了幾分鐘,孫驍驍拿著一本包裝好的書跑了回來。
“吶,送你的禮物。”
林允兒既驚訝又開心地接過孫驍驍遞來的這本書,“禮物?”
“嗯!”孫驍驍拍著胸口舒緩了口氣,這才沖她笑著說,“你的組合不是要回歸了嗎?而且我們也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也沒送你什么東西,這次剛好我就給你買了一份禮物。”
林允兒聞言對她笑了笑,倒也沒太客套,她低下頭,輕聲念出了書脊上顯示的書名:“《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當(dāng)我們談?wù)搻矍闀r我們在談?wù)撌裁矗???p> “這是一本短篇小說集,我想你應(yīng)該會喜歡。”孫驍驍笑吟吟地看著她。
林允兒恍然點點頭,剛要收起書來道謝,視線忽然又留意到這書的封面,不由停下了動作。
那是夜幕下的一棟房子,房子的一個窗口亮著燈,就像是……里面的人正在等待著將要回家的旅人。
?
格外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