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跑到城外當(dāng)然是瞧不見了?！?p> 小二端著盤熱騰騰的饅頭過來，順便接過話茬。
蒯青累的滿頭大汗，肚子正好餓得很，順手接過兩個大白饅頭呼了兩下熱氣，就往嘴里送，一邊嚼一邊問：
“那你說是在哪里？”
“兩位客官有所不知?！毙《佯z頭往桌上一放：“我們這朔州城啊，可是有兩座城隍廟。兩位如果是想去看廟會，那應(yīng)該去城北的城隍廟，那城隍廟廟宇廣大雕梁畫棟，又是臨近街市，真是熱鬧非凡。到了廟會的時候，就連晚上都是亮得很?！?p> “另一處城隍廟那可就遠了，你出城往西北走，一直到褚山山麓，就可以看見那座老城隍廟?！?p> “一城有兩座城隍廟，這朔州城是不一樣呵，連城隍廟都比其他地方富裕?！?p> 蒯青一邊狼吞虎咽，一邊開玩笑。
“客官您又錯了，”小二伸手給蒯青添了一碗茶：“褚山是舊城隍廟。十幾年前北漠南侵，朔州城更是沖擊的重點城鎮(zhèn)，那一年這偌大的朔州城可以說是十室九空，僥幸逃難的老百姓只得躲到山里面。后來飛將軍陸師道領(lǐng)軍南征北戰(zhàn)，這朔州人民備受鼓舞，也湊出了一支壯丁抗擊北軍，就以那舊城隍廟為據(jù)點，學(xué)那飛將軍故事四處襲擾敵軍，在這朔州城也算是做下了一些大事。只是終究是勢單力薄，這支奇軍后來在多方圍剿之下難以維繼，被北漠軍隊全殲，順帶連舊城隍廟也一并焚毀。再之后戰(zhàn)事消弭，州府看那舊城隍廟實在是燒得一干二凈，就在城中重新起建了一座新廟?！?p> “舊廟破損不堪，離得又遠；新廟雄偉華麗，又是在城里。久而久之，人們就忘了那座舊廟，只去新廟了?！?p> “可惜了那些個好漢，現(xiàn)如今人人‘喜新厭舊’，把他們和那舊廟一起都給忘了?！?p> 蒯青的父輩跟著陸老相爺抗擊北漠，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那支奇軍的角度看事情，自然是對朔州人的態(tài)度有所不滿。
蕭寧也有些心疼這些義士，只是自古以來人們都是如此，他心里也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轉(zhuǎn)頭對小二問道：
“朔州人都忘了，你小子年紀不大，倒是對這些陳年往事一清二楚?！?p> “嘿嘿?！?p> 小二頗有些自得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著回答：
“實不相瞞，我叔叔當(dāng)初也是那些個好漢里的一人，這些故事我可是從小聽到大的?！?p> 蒯青一聽，頓時來了勁，這小子的身世倒是跟他有些相似：“哦？可你這身子骨，看起來不像是義士之后啊?！?p> 順手一攬臂彎把小二脖子一勾，小二不過才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子板又瘦弱，這么一勾差點沒把他拉倒下。
“別，我這小身板，可經(jīng)不起客官您的身手?！?p> 小二趕緊推開蒯青，尷尬地求饒道。
“你就別逗他了，多謝小二哥指點。”
蕭寧對著小二的印象也不錯，知情識理，態(tài)度又好，又是義士之后，伸手在碗邊放了一些碎錢，但是給他的賞錢。
“走，趁著現(xiàn)在大早上沒有什么人，咱們可以先去看一看?！?p> 蕭寧嚼完嘴里的饅頭，直起身來。
“等等我?！?p> 蒯青趕緊把嘴里的饅頭一頓亂嚼，對著茶壺嘴咕咚咚又灌了一大口把饅頭送下了胃，站起身跟在蕭寧后頭，兩人這就出了門往北而去。
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收拾空盤子，看著兩人慢慢遠去，嘴里直嘀咕：
“這些年硬要住那兩間房的也不是沒有人，能好好地出來的這倒是頭一位，不簡單不簡單?！?p> ……
蕭寧和蒯青在這空曠的大街上散步似的走著。
白天人聲鼎沸人來人往，倒不覺得這街道有多么寬闊。而現(xiàn)在是大早上，大街上連人都沒幾個，一下子就把朔州城的城市面貌徹底顯露出來。
“要是所有人都能住上這寬敞明亮的城市就好了?！?p> 蒯青心有所感，回頭一看遠處那高聳的城墻，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城墻高大，一旦外族入侵便可據(jù)城而守，憑借堅固的城防護住滿城的百姓。很顯然這城墻也是這十來年新修的，否則依朝廷規(guī)矩，似這樣高達四五丈的城墻可是不能隨意修建的，一旦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官員以謀反論處。
若不是十幾年前那一場大難，使得朝廷不得不把邊境城防放在第一位而把這規(guī)矩故意給略過，恐怕這里還是那種尋常建制。
“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啊?！?p> 蕭寧卻似乎不太認同。大城雖好，但也不是事事都好。何況哪有那么容易？
但年前朝大詩人白居易初次應(yīng)舉進京，拿著自己的詩文去拜會名師顧況，顧況看到白居易的名字，就開玩笑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庇纱丝梢?，進京也好，進城也罷，不是說說那么容易的。
蕭寧接著說道：
“成都墻高池深，外有大將回護，內(nèi)有三年之儲，劉阿斗卻自縛而降；勝敗不在城墻，而在人心。”
蒯青從小受蒯忠等人所影響，一說戰(zhàn)事都是先看兵甲、軍械、城墻、糧草如何；蕭寧跟著陸師道卻學(xué)的更多的是廟算之事，人心向背，士氣幾何，將帥和合，這些事蕭寧更關(guān)注的事情。
兩人各有角度，也說不上誰對誰錯，只當(dāng)是閑談，一邊走一邊聊著。
朔州城城池廣大，又是戰(zhàn)后重新建立起來的，所有街道都是重新劃分，橫平豎直積極嚴謹，所以兩人都不需要問路，只要看準方向筆直行進很快就到了那城隍廟。
“我的乖乖！這是城隍廟？”
蒯青雖然之前來過幾次朔州城，但從來都是匆匆來去，從來沒有閑心去逛過這城里，這城隍廟他也是第一次來。
眼前這城隍廟可不是他從前見過的鄉(xiāng)間小廟，只有個三重殿就算不得了的那種，此處跟單老爺那里一樣也是一座都城隍廟。
天下有五大都城隍廟，單老爺那里是西都城隍廟，而這里則是北都城隍廟，論起來跟單老爺是品級相當(dāng)，廟宇自然也不會輸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