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團這一滾,就一頭撞到了樹上。傅長雪的那句話她根本沒聽進去,一個人抱著腦袋蹲在一旁,又疼又懵。
天??!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居然撲倒了傅..傅…傅長雪!大周第一公子傅長雪!那個出個門都會被圍觀的傅長雪!!那個連昭和公主都見不到的傅長雪!??!
剛才她還在書院里找他,這一轉(zhuǎn)頭直接將人壓在身下了!
啊~啊~啊~她好想死!
天地良心!本來她只想出來透透氣而已,沒想到居然看到有人要投湖。幾乎條件反射一般,她就這么沖過去將人撲了下來。可誰知道,這個人竟然會是傅長雪呢?
咦?這個舉世無雙,大周閨中少女的夢中男神......傅長雪,他為什么要投湖呢?
米團回過神來,四下里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傅長雪已從地上站了起來,不復剛才的狼狽樣子。正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她。米團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略帶遲疑的吶吶問道:“傅....傅兄,你沒事吧?”
傅兄?
傅長雪挑眉。五年前,米團可是連傅大哥都不愿意叫,執(zhí)意要叫他小雪。因為喊起來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所以他本不愿意,后來經(jīng)不起她磨,才勉強同意了。如今,開口卻是傅兄。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次相見,雖然米團穿了男裝,他依然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而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卻完全摸不透了。
思緒翻騰之間,周身氣息已是變冷了起來。他就這么居高臨下的看著米團,淡淡一笑,向米團伸出手去,說道:“無妨,你可還好嗎?先起來吧。”
傅長雪不笑還好,一笑米團頓覺周圍空氣又冷了幾度。哪里還敢摸傅長雪的手,趕緊自己拍拍屁股,麻利的站了起來。
“沒事,沒事。嘿嘿。”
周圍的氣息更冷了。
到底是為什么?米團又懵了。雖然她把他撲倒了,可也是為了救他啊??此F(xiàn)在這個樣子好像是平靜下來了,可是當時多危險,她哪里來得及多想!又或者真的是誤會,可她也是好心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不感動就算了,怎么反倒生氣了?
米團委屈巴巴的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她突然腦中靈光乍現(xiàn),一拍大腿,她明白了!
白鷺書院是個極其循規(guī)蹈矩,守禮克己的地方。傅長雪身為助教,算起來也是米團的先生。她不僅將他撲倒了,還居然和他稱兄道弟!這成何體統(tǒng)!確實是不像話!
想到這里米團趕緊整了整衣領(lǐng),退后兩步,恭恭敬敬的對著傅長雪作了一揖。認真道:“傅先生,剛才情況緊急我多有失禮,還請先生不要怪罪于我。我在這里給先生賠禮了。”
傅先生…
一夜失約,五年不見。大病過后,他自認為已經(jīng)放下過往,可書院外的一眼卻將一切假象全部擊碎。她一左一右?guī)е鴤€小丫鬟和一個極美的少年,看起來那么的悠然自得。和他四目相接,眼中驚艷多于震驚,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驟然覺得有些憤怒,甚至想立刻上前質(zhì)問她為什么失約,問她為什么就這么一去不回,為什么就像無事發(fā)生一樣,那么逍遙;問她為什么這么狠心,讓他一人,相思。
可他不敢,他只能假裝是個陌生人般,徑直走開。
可就在剛才,他明明聽到,她喊他傅長雪。明明就像五年前一般,將他重重的撲倒,關(guān)切的責問。明明她都知道,卻又為何如此,像個陌生人般......有禮而疏離。
他扶額,看著米團。這么近,卻似乎又那么遠。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團團,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
米團就這么低頭躬著身,拘著禮。見他半天沒有反應(yīng),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眼中波瀾起伏,一副悲喜莫辯的表情。
呃….這該如何是好?
米團有點進退兩難。她到底是起還是不起?起來吧,到底是給先生賠罪,他還沒說話呢,實在沒法起。不起來吧,這腰,怕是要斷啊。
米團還在這兒天人交戰(zhàn)呢,傅長雪長袖一揮,將她一把扶了起來。卻沒接她的話茬,徑自問道:“你,認識我?”
“天下誰人不識,長雪公子?!?p> 好一個天下誰人不識,傅長雪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喃喃道:“可惜,我已經(jīng)不認識你了?!?p> 米團這會子倒是耳尖了起來,趕緊再作一揖,答道:“在下米團。剛來白鷺書院,初見先生。雖然有些誤會…”米團的臉紅了紅,偷偷瞄了傅長雪一眼,繼續(xù)道“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傅長雪淡淡一笑,“嗯,好?!?p> 很好。
團團,你還真是把我忘了個干干凈凈。
傅長雪眼中冷氣蔓延,笑的更顯真摯謙和。米團站在一旁,完全摸不著頭腦,都快哭了。
這個傅長雪脾氣也太古怪了吧,怎么越賠禮還越生氣了呢?現(xiàn)在,長的好看的公子都是這么難哄的嗎?怎么都不行?。?p> 米團有點急,又有些無措。憋了半天,終于憋不住了,鼓起勇氣向傅長雪問道:“那個,先生......為何生氣?”
“我沒有生氣?!?p> “你….明明就在生氣?!?p> 傅長雪語塞,真是如假包換的團團。
傅氏,在大周是世代相傳的名門望族。他從小就被教導,身為長房長孫,將來必然要繼承傅氏衣缽,領(lǐng)導族人,光耀門楣。他總是被父親告誡,要老成持重,不可舉止輕浮。一喜一怒,更不可隨意顯現(xiàn)。讓人可以妄加揣測,那便是弱點。所以他從懂事起,就學會了以一副謙遜寬和的樣子示人,很少有真正情緒的顯現(xiàn)。沒人能猜到他淡淡笑容下面的波濤起伏,除了米團。
她總能一針見血的戳破他的偽裝,讓他笑,讓他痛。讓他覺得自己依然是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依然如此。
傅長雪長嘆一聲,抬頭望天。忽覺眼睛有些刺痛,連帶著,心,也痛了起來。
傅長雪啊傅長雪,你真是個沒用的家伙。你的團團已經(jīng)走遠了,她早就把你給忘了。就算她還是她,可是你也只是個陌生人了。你到底還在執(zhí)著什么,還想要抓住什么?自欺欺人罷了。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米團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無辜又擔心的看著他。算了吧。傅長雪垂眸,自嘲的笑了笑。既然她已當自己是個陌生人,那就做個陌生人吧。何必強求。
“真的,沒有在生氣了?!备甸L雪收起笑容,看著米團,認真道。
“嗯。。?!泵讏F點點頭。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傅長雪示意米團該回學堂,準備上課。只是不知為何,他突然顯得格外落寞,瘦削的身形,似乎有些站不穩(wěn)。米團不敢再問下去,也不敢扶他。只好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兩人沒走幾步,傅長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對米團說道:“對了,你來之前賈先生曾有所囑托?!编??賈先生不就是要來教課的賈鑫,賈大儒嗎?他居然認識自己?米團的耳朵豎了起來。
“他說,林院首交代,米公怕你跟不上書院課程,讓他給你留堂補課。不過翰林院現(xiàn)今正大修經(jīng)文,賈先生亦參與其中,怕是不得空閑。所以囑咐我教你。等放旬假的時候,你便來找我吧。”
什么?她沒聽錯吧!開學才第一天,就已經(jīng)把她的補課都安排好了?
爹?。∧氵@是怕我考不上狀元嗎?
無語問蒼天,唯有淚兩行。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