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回家時是下午三點許。將近傍晚時，春雨細如絲。家門口的池塘中，一只燕子掠過水面，姿態(tài)優(yōu)美。
沈燃，沈余父子倆在堂屋門口，坐在長條板凳上說著話。邱藍、沈梅母女倆則是灶屋里燒晚飯。
沈燃五十出頭的年紀，穿著鄒巴巴的襯衫，身上帶著長年做體力活的汗味。膠鞋脫下來，換了一雙回力的黃球鞋。將他抽的紅梅煙，遞一根給兒子，道：“小余，五房那邊的事差不多就算了?！?p> 下午的時候，挨打的五房三兄弟，妯娌，都被送到縣醫(yī)院中，而前來找麻煩的五房八個兒子們，在郝成面前偃旗息鼓。沈老三還因一樁陳年舊事要被抓起來調(diào)查。
兒子成了家里的頂梁柱啊！
老爺子遞煙，沈余那會不接？點了煙，笑道：“爸，這事你就別管，我心里有數(shù)。”
事情是郝成辦的。農(nóng)村里這些事，根本不是文學青年們感慨的鄉(xiāng)愁。而是，遵循著千百年來的社會學規(guī)律：你家有錢，被嫉妒；你家沒有錢，則被鄙視。
按照云田縣的習俗來說，爭房子是世仇。占著道理，父親不欲追究，但他一定會把沈家三兄弟揉圓搓扁，令其不敢再有怨恨之心！
此時，華薇已經(jīng)離開。她成功的讓父母相信他的建筑設(shè)計方案，中標銀河地產(chǎn)，拿到120萬的設(shè)計費。郝成則是讓父母相信，他會一點武術(shù)。
沈燃點點頭，愜意的吐出口煙圈，道：“嗯，過幾天我去和你五爺說一聲，把老房子扒掉重建?！边@是他心里的大事。蓋了房子，梅子才能嫁個好人家。
沈余看著父親略帶滿足的神情，一股喜樂感在心底涌起來。前半生，父為子撐起天空。后半生，子應該成為父的驕傲！
沈余看向門前的池塘、燕子、槐樹、蛙鳴。這簡單的畫面啊，承載著他多少年的記憶？他跨過千山萬水，所見的美景有多少？但都不及此時。
前世里的種種遺憾又在心中浮起來。大學畢業(yè)時，他和父母關(guān)系決裂，前往江北云谷觀修煉。等他修真有成，坐在父母的墳頭痛哭、失落。
生活，真的是只須把握當前，而非憧憬日后。就比如此時。前世里，他是真的蠢??！魚翅與熊掌如何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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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你們爺倆?！鼻袼{和沈梅兩人將燒好的飯菜端上來。四個小菜：青椒炒蛋，清炒小白菜，清炒萵苣，水煮花生米，半瓶散裝稻花香。
沈燃應道：“來啦?！焙蜕蛴鄬l凳端進來，坐到堂屋里的飯桌邊。
剩了飯，沈梅對弟弟笑一笑，就準備去灶屋里吃?；仡^刷完碗，再和弟弟說話。
沈余正給父親斟酒，出聲挽留道：“二姐，你坐下來一起吃?！睂Ω赣H道：“爸，二姐將來不嫁在縣里。這規(guī)矩沒必要守。我在家這幾天，讓二姐和我說說話?！?p> 沈燃抿一口酒，同意的點頭，嘆道：“梅子，你坐。不是爸給你講規(guī)矩。怕你將來去婆家吃苦，給人說沒規(guī)矩?！弊约旱呐畠?，如何不疼呢？
邱藍愛憐的摸摸女兒的頭發(fā)，一起坐下來。春雨未停，夜色籠罩著大地。一家人坐在大桌子邊，吃著普通、清淡的家常菜。
沈余陪著父親喝兩杯，辛辣的酒味，總讓他想起小時候他偷父親的酒喝時的感覺。再吃幾筷子面前的青椒雞蛋，那熟悉的味道，讓他心潮起伏。
他這萬年以來，喜好美食，可曾有一味比的上這道菜？沒有的。家里窮，每當他考試取的好成績，母親變回將攢著賣錢的雞蛋拿兩個出來，給他做這道菜。
任何仙廚，都做不出母親的味道！
沈余揉揉眼睛，道：“媽，這燈光線太暗了。我明天換一個大點的燈泡?！?p> 邱藍吃著白菜，數(shù)落道：“你這孩子，那個家里不節(jié)約？錢不經(jīng)花的喲。蓋房子，不得幾十萬？要把你大姐的彩禮錢還回去。這些年還有快十萬塊前的外債。剩下的還要留給你娶媳婦?！?p> 沈余輕輕的一笑。他知道，他帶給家里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就算他拿回這么多錢，要改變父母的消費觀，何其之難？今年的田地，他們還會種著。
他想起記憶中那娉婷的倩影。娶媳婦？他如果開口，明月師姐會跟著他來見父母的吧？前世里，他沒帶明月回來過。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沈余道：“爸、媽，我娶媳婦還早。這錢就別留著了，讓二姐復讀吧！”二姐的成績一貫很好，去年高考失利，可能是題目難，可能是心態(tài)崩。但，復讀生一樣可以考高分的。
沈梅愣了下，再見父親、母親先后點頭，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從心底沖上來，想起這一年經(jīng)歷的痛苦、絕望，放下飯碗，跑回到屋里，捂著被子，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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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給二姐留著飯菜。沈余到二姐房間里看她。她正在昏黃的燈光下整理著她高中三年的課本。
二姐沈梅扎著紅頭繩，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花襯衣，打著補丁的黑色西褲，坐在書堆上，見沈余進來，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三弟，謝謝！”
這個笑容，如寒梅綻放，生機勃勃。她是那樣的寒酸、樸實，又是那樣的美麗！
沈余走上前，輕輕的擦拭著二姐眼角的淚花。心中的親情難以抑制：二姐??！
他想起他前世里他自云谷觀回來時，只有二姐給他做飯的場景。她是那樣的清苦，貧困。就像是美玉被厚厚的生活塵埃所裹住，再無光彩。
沈余看著仰著頭看他的姐姐，溫聲道：“二姐，復讀的事我會幫你弄好。我讓華薇回省城給你買了衣服。過兩天她就回來。到時候，你肯定很美。”
沈梅破涕為笑，道：“就算不美，我也是你姐啊！”
沈余笑一笑。他帶回來四枚五十年份的烈陽果，給父母、二姐都吃過。還剩下一枚留給大姐。雖然二姐干了快一年的農(nóng)活，但一枚烈陽果足以把她的容貌補回來。只是效果還要幾天。她還會是當年那個美麗的讓全縣高中男生都愛慕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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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歸來，打破了寧靜的沈家村日常。“沈家三虎”被打的住院，骨折，沈老三還面臨著刑事指控的消息，傳遍整個大隊。他家里正在向沈燃求饒。
在村中一貫低調(diào)、弱勢的老實人深燃，突然之間成了村里的紅人，村口小賣部外一幫閑人口中的能人。能在派出所里有熟人，豈不是能人么？
而幾天后，沈燃要動土蓋房子的消息，再次傳遍沈家村。這次在能人的議論外，還多了些對深燃家底的猜測。
3月20日清晨，沈余家的親戚們陸續(xù)到來，準備著幫忙。農(nóng)村里蓋房子，是僅次于紅白喜事的大事。
上午九點許，落城市到云田縣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的豐田車正在行駛著。開車的是沈余的堂叔。堂嬸和堂姐坐在車后排。
堂叔邊開車邊抱怨道：“我那位大哥，對梅子的婚事不知道怎么想的？你都打好招呼了？”
堂嬸穿著帶著貴氣，笑道：“你就放心吧！他那幾個姐妹，我都提前說好的，今天一定要把這事說和好。閨女啊，你等會幫忙說幾句話。你是留學回來的，他們一群土包子敢不聽？”
高挑、清麗的女子玩著精美的三星手機，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