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全是賠錢貨

　　劉愛景正用梳子梳理著她長長的秀發(fā)，口里說著話，笑瞇瞇地走過來。

　　劉愛華還未來得及開口，王桂香厲聲吼了起來：

　　“她喝甜湯要你管！她是給家里掙全工分累暈了才喝甜湯。你要是天天也給家里掙全工分，也讓你喝碗甜湯。你去不去上工？”

　　王桂香咄咄逼人地向著劉愛景走近一步。

　　劉愛景囁嚅著，答不上來。

　　她雖然能靠繡花的手藝賺些錢，可畢竟比不上全工分。

　　要她上工去掙全工分？

　　那還不如拿刀殺了她。

　　劉愛景細長白皙的手指拂了一下額前的一縷頭發(fā)，撒嬌道：

　　“媽，我這身子板太弱，哪能干得了掙全工分的活兒？我要是去掙個半工分，那還不如我繡花賺錢呢?！?p>　　說到這里，劉愛景撇撇嘴，嫌棄地接著說：

　　“我要是去地里干活，肯定把手弄得跟愛華的手一樣，再也繡不成花兒了。”

　　劉愛華木木地聽著，像是在聽著于己無關(guān)的事兒。

　　王桂香看看白白凈凈秀麗可人的大女兒，又看看旁邊越發(fā)不成個樣子的二女兒，咽下了嘴里要繼續(xù)逼迫大女兒創(chuàng)造更多價值的話語。

　　幸虧有這樣一個女兒。

　　20歲了。

　　不能再拖了。

　　“把你前些時繡好的鞋墊和枕巾給我各拿一套。”王桂香沖劉愛景說。

　　“媽你要干啥去？”劉愛景睜大眼睛，“是去姥姥家嗎？我也好久沒有見到姥姥了，我也想……”

　　“我沒事去你姥姥家干啥去？白耽誤一天的功夫?！蓖豕鹣愦驍嗨?，“趕快給我拿出來，我要去你秀嬸家一趟?！?p>　　劉愛景聞言，怔住了，臉色白了白，想要說什么，終是咬緊了嘴唇。

　　“還愣著干啥？快給我拿去?！蓖豕鹣慊鹆恕?p>　　劉愛華看著劉愛景不情愿的背影，深感其中大有蹊蹺。

　　只是原身劉愛華從不關(guān)心這些閑事，所以，她對眼前的情況完全摸不著頭腦。

　　“愛華，你吃完了就趕快上工去吧，今天還能再掙個全工分呢?！蓖豕鹣慊仡^看著劉愛華，眼神充滿了期待。

　　劉愛華低下頭。

　　這女人真的是劉愛華的親媽？

　　為了工分，就這么逼著14歲的女兒去干超負荷的重活兒?

　　劉愛華的手似是無意地按了按結(jié)痂的額角處，可憐兮兮地說道：

　　“媽，我也想上工去，恨不能累死到地里，也要掙全工分回來。

　　不過今天我還是有點頭暈。

　　這要是趕著去上工，萬一工分沒掙回來，人再累暈地里，怕是送醫(yī)療點也不抵事。要是得送到縣里醫(yī)院，那還不……”

　　早在劉愛華說到送醫(yī)療點，王桂香就怒氣上涌。

　　送醫(yī)療點，怎么不得花上三塊五塊的？

　　接下來聽見劉愛華又說到送縣醫(yī)院，好家伙，這賠錢的貨色，想得還不低哩。

　　村子里翠云的爺爺送去一回縣醫(yī)院，好家伙，一禮拜就花了好幾十。

　　“行了行了，你就在家歇著吧?！蓖豕鹣闳缤簧咭Я艘豢冢鹉_吼叫:

　　“哪怕你歇上幾天不上工，也不要再暈倒了。我可沒錢送你去縣醫(yī)院。一個兩個的全是賠錢貨，我怎么這么倒霉，生了你們這么多的賠錢貨……”

　　劉愛景這時走了過來，白著一張臉，將手里的一個小包袱遞給王桂香。

　　王桂香看見包袱，這才想起了自己要干的事兒，算是閉上了嘴巴。

　　一直到王桂香匆匆吃過飯，夾起包袱出了門，劉愛景都悶著頭沒有說話。

　　這也是件不尋常的事兒。

　　平時劉愛景總是不放過討好王桂香，打擊劉愛華的機會。

　　劉愛景心事重重地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么，匆匆地也走出去了。

　　劉愛華這會兒顧不上考慮劉愛景的事情。

　　她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解決眼前的吃飯問題。

　　今天一大早，她借著做飯的機會，已經(jīng)把家里能吃的全檢查了一遍。

　　玉米面還有一口袋，差不多有100斤。玉米粒也還有這么多。白面就只有那十來斤。土豆還有兩筐。紅薯有半口袋。

　　這就是全部的家當。

　　這個家真夠窮的了。

　　指著這個家，什么好吃的也別想。

　　全家人就指著這些糧食吃到收麥子呢。

　　劉愛華也變得和劉愛景一樣，心事重重，走出了家門。

　　在那個家里，顯然是折騰不出來什么的。

　　家里房前屋后倒是種有幾樣菜。

　　可是，糧食不夠。細糧沒有。肉更沒有。

　　那頭半大的豬是要養(yǎng)到春節(jié)，賣了換一家人一年的油和鹽，還有一家人的衣服被褥。

　　怎么可能平白把它給殺了讓家人吃肉呢？

　　那幾只雞也擔負著同樣重要的職責。

　　幾只母雞屁股里今天會下幾個雞蛋，都被王桂香計算好了的。

　　劉愛華沿著山路，再次向山上走去，背上背了一個草筐。

　　工分掙不得，幫家里割豬草還是要干的。

　　目前劉愛華的吃喝還跟這個家密切相關(guān)。

　　她也不打算像昨天那樣走得太遠，就在山腳下割些草就行。

　　到了一片青草茂盛的山坡，劉愛華放下背簍，取出鐮刀，開始割草。

　　剛開始割很是輕松。畢竟這是劉愛華經(jīng)常干的活兒。

　　可是，半個小時后，劉愛華就感到吃不消了。

　　到底是前兩天剛暈倒過，蹲下起立地折騰上半個小時，劉愛華真覺得頭有些暈眩。

　　她趕緊坐倒在草地上，舒展開酸困的身體。

　　山風陣陣，剛割過的草地上青草的香味特別濃郁，沁人心脾。

　　唉，如果沒有割草這活兒，姐就這么來這里旅游一趟，倒是很享受的。

　　想到這里，劉愛華忽然特別懷念辦公室里那臺割草機。

　　那臺割草機非常實用，不僅可以除草，換上別的刀片，還可以剪枝，鋸樹干，摘果子。

　　真好用。

　　倉庫的院子那么大，里面總是蓬蓬勃勃地長滿了雜草。

　　從春天起，每隔一段時間，她們這幾個工作人員就得拿著割草機，對著茂盛的野草一通掃蕩。

　　偌大的院子，不過是十分二十分鐘，全部的雜草就全清理完了。

　　劉愛華看看自己半個小時的勞動成果，勉強裝半筐。

　　她閉上眼睛。

　　真想回到那邊，把那臺割草機給拿過來。

　　忽覺光線一變。

　　劉愛華忙睜開眼。

　　她呆住了。

　　辦公室！

　　她的辦公室。

　　她居然回到了辦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