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半倚在床頭，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使得她的一只眼睛只剩下了一條縫兒。
劉鐵強朝劉愛華點頭說道：
“愛華，你坐下吧?！?p> 劉愛華依言在床邊的一個舊滕椅上坐下來。
“愛景，你說吧。”
劉鐵強聲音有些嘶啞地沖劉愛景說道。
劉愛景上前一步，囔囔著對劉愛華說道：
“愛華，前幾天你也看到了，愛中相親了，人家女方也同意了。女方叫長玲，是翠云的表妹。”
劉愛華面無表情地聽著。
“翠云的哥，就是那天你在翠云家見過的，那個穿中山裝的，你說人家挺吸引人的。”
劉愛華皺起了眉頭。
說這些有的沒的，跟她有毛的關系啊。
“人家翠云愿意嫁過來，是有條件的?！?p> 肯定有條件。不然一個好好的大閨女，憑啥嫁一個瘸子啊。
真是夠啰嗦。
劉愛華正聽得有點不耐煩，劉愛景接下來的一句話，一下子就如一個炸雷，在她的頭頂炸響:
“愛華，長玲嫁過來的前提就是，你嫁給她哥?！?p> “什么？你說什么？”劉愛華徹底驚呆了。
雖然昨天夜里她已經很清楚，劉愛景和王桂香聯(lián)手要陷她于一個危險的坑里。
可是，她再怎么猜想，也沒有想到是這個。
要她嫁人。
嫁給翠云的那個傻子表哥。
怪不得要騙她夜里去翠云家。
如果她嫁給那個流著口水的傻子，長玲就嫁給劉愛中。
一個傻子，一個瘸子，就都圓滿地娶上親了。
兩個妹妹的死活，就不是人們關心在意的事情了。
這，這叫換親。
劉愛華終于明白，那天，在劉家小院里，那個長玲為何會用那樣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到自己那樣樂顛顛地遞給她糖的時候，長玲為什么會那樣迷茫。
她比長玲更慘。
長玲嫁給劉愛中，只不過是嫁給了一條腿瘸了的男人。
而劉愛華嫁給長玲的哥，可是實實在在嫁給了一個傻子。
劉愛華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長玲那雙飽含同情的眼睛，充滿迷茫的眼睛。
劉愛華閉了閉眼睛。
原來，是要她換親。
換親這種事情，14歲的劉愛華曾經聽到過。
農村人為了給自己有缺陷的兒子娶上媳婦，就找同樣兒子有缺陷的家庭，雙方交換姐妹為妻，就能讓家庭不至于絕了后。
可是，輪到她頭上，她還是不明白，這怎么可能呢？
她現(xiàn)在還不滿15歲。
婚姻法規(guī)定，女方18歲才可以登記結婚。
雖然農村里也有些人家，因為種種原因，在女孩子十六七歲的時候，就為女孩子舉辦了農村式的婚禮，嫁了人。
可是，怎么說也不能將一個不滿15歲的女孩子嫁人啊。
劉愛景和王桂香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劉愛華。
劉鐵強把頭埋下去。
呆愣了半晌，劉愛華才把這一信息真正搞明白。
如果不是這樣當面告訴她，她就是想上一輩子，也不可能猜到，居然是讓不滿15歲的她，去嫁人，去換親。
她看著劉愛景。
劉愛景的鼻梁上明顯有一道傷痕。
“大姐，要嫁人，要換親，不是也應該是大姐嗎？”劉愛華吃驚地開口問道
劉愛景點頭答道：
“我自然比你的年齡合適?？墒?，我如果現(xiàn)在這樣嫁出去，以后你的條件差，不好再找個肯出大彩禮的主兒。
咱們家里姊妹多，爹媽負擔重，以后狗剩兒辦事的時候還要用錢的。
所以，這一次，你先嫁出去，給愛中換個媳婦兒，我以后就可以找個條件好的，不光可以幫襯咱們家，還可以接濟咱們姊妹?！?p> 原來打的這好算盤。
大姐果然心思縝密。
為了不嫁給那公婆又癱又傻的男方，劉愛景居然給劉愛華找了這么個傻子男人。
她能說動王桂香同意這么干，就是用上面這種利益打動了王桂香。
劉愛華還是不太明白，她問：
“法律是不允許未成年人結婚的，讓我現(xiàn)在嫁人，是違法的，你們不知道嗎？”
劉愛景從容地回答：
“我們當然知道。所以現(xiàn)在并不是讓你就嫁過去。
但是如果沒有個手續(xù)的話，人家長玲也不愿意就這么嫁過來咱家?！?p> 劉愛華聽著更覺得稀奇:
“那辦個什么手續(xù)長玲家才會放心呢？”
劉愛景頓了頓，開口說道：
“就是你現(xiàn)在要先跟長玲的哥在一起過一夜，這樣，你就是他們家的人了，他們家就會放心地讓長玲嫁過來?！?p> 劉愛華震驚得嘴巴張老大。
我天。
這個年代的人，真膽大。
原來昨天夜里，劉愛景和王桂香聯(lián)手給她設下的陷阱，是要讓那個傻子強女干她。
原來這個年代的人，更加不顧親情。
讓一個傻子強女干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妹妹。
一個是為了給自己的殘疾兒子娶回來一個媳婦。
一個是為了逃脫自己嫁到一個貧困家庭的命運。
所以，犧牲自己的女兒，犧牲自己的妹妹，就是天經地義的啰。
哪怕是這樣可怕，這樣骯臟的犧牲，也在所不惜嘍。
劉愛景的話說完之后，就坦然地盯著劉愛華。
王桂香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瞟著劉愛華。
只有劉鐵強，深深地將頭埋下去。
“爹，你也覺得應該這樣做？你也覺得這樣挺好？”劉愛華輕聲問道。
怪不得剛才這屋里靜悄悄的，王桂香沒挨上打。
原來王桂香把今天的這一場混戰(zhàn)，歸因于這場換親的陰謀。
這就成了關系家中兒子娶親的大事。
劉鐵強的腦袋緩緩抬起來。
可是只抬到一半的地方就停住了。
他似乎不敢看劉愛華。
“愛華，是爹沒本事。怨爹?！眲㈣F強的聲音透出無盡的蒼涼：
“我，總不能眼看著愛中，打一輩子光棍?！?p> 說完，他重重垂下頭。
劉愛華憐憫地看著劉鐵強意志消沉的模樣。
一個父親，為了給殘疾兒子娶親，把親生女兒送進火坑。
他承認這是自己的過錯。
這說明他還有基本的良心。
而王桂香和劉愛景，擺出一副理當如此的無恥嘴臉，就不可饒恕了。
“你們現(xiàn)在要我來，是要聽我的意見嗎?”劉愛華睜著一雙清亮亮的無辜的大眼睛。
“你有沒有意見也都是這了?！笨吭诖差^的王桂香斜眼瞟著她，不耐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