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點金
賀洋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最無助茫然的時候,最信任的人竟然是鐘遇雪。
鐘遇雪什么也沒說,鋪好了床榻,就把賀洋按著躺了下去。
賀洋哭了一場,早就沒了掙扎的力氣,言聽計從地任由她擺布。
鐘遇雪給她戴上了眼罩,又不知在床邊放置了什么,不多時,賀洋正猶疑,竟有一絲絲的冷氣從手邊蔓延而上。
鐘遇雪俯在她耳邊,輕聲道:“什么都別想,靜心?!?p> 于是,不知過了多久,在她冷得幾乎有些頭腦昏聵的時候,忽然有雙溫?zé)崛崮伒氖?,按上了她的額頭。
那是突如其來的,安寧。
緊繃的身體倏地放松下來,在溫?zé)崛彳浀挠|碰中,那些冰冷似乎一瞬融化。
像天際最輕散流織的彤云。
是左圖右史中吉光片羽的平滑。
是瑞雪初停風(fēng)蕭無際,一葉菩提一花舍利。
那樣的溫和熱,竟是貼近人心神原野最原始的沖動。
賀洋在黑暗中怔忡摸索,突然一道光劈開了云翳。而那些困擾她半年之久的濃霧,也在這一刻,霧散云開。
賀洋一下扯掉眼罩,突然坐起身,直直盯著前方,“我明白了!”
她壓著眼中的狂喜,又轉(zhuǎn)頭看著鐘遇雪,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重復(fù):
“我,明白了?!?p> ……
謝含嬿起身,吹滅了燭火,轉(zhuǎn)身向外走。
一步一步仍然走得極慢,仍似來時一般,雙眸微微空洞。
可腳下卻多了幾分失魂落魄地跌撞之感。
已經(jīng)抬手掀開紗簾,她卻驀然轉(zhuǎn)頭,一眼望去,滿目蕭然。
那樣的目光著實令人心酸,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切,像是殘垣斷壁的城,盡是瘡痍蒼涼。
滿京城中艷冠百花的國公夫人、滿京城勛貴人家最是冷清涼薄的國公夫人——此一瞬,竟似十載垂垂老矣。
她忽然快步走回去,強(qiáng)壓著雙手的顫意,輕輕捧住了盧解憂的臉。
肌膚輕觸的剎那,榻上淺眠的盧解憂,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中,原本稍稍緊繃的身子,如釋重負(fù)般地輕輕松弛。
那雙手,是十年前最熟悉的溫度。
正是那雙手,曾溫柔地將她牽出了陰冷的角落,給她裁新衣,別金簪,教她描披紅,做女紅。
可也是那雙手,在她最絕望無助之時,狠心將她推進(jìn)了萬丈深淵。
但小孩子是不記仇的。
睡著時她幾乎毫無防備,正被忽冷忽熱的高燒折磨難熬時,乍然有熟悉致斯的溫暖靠近,便似多年羈旅的游子歸家,一切憂思懸心殫精竭慮都可暫且擱卻,可以毫無顧忌地靠近鄉(xiāng)土,靠近……母親。
于是盧解憂突然伸手,抓住了謝含嬿的手腕,便再不肯松手。
謝含嬿低下頭,淚水霎時打濕了衣襟。
……
謝含嬿和盧解憂,并不是繼母與繼女之間,簡單的前期受虐后期報復(fù)的仇視敵對還欠幾條人命的關(guān)系?! ?p> 新劇本中謝含嬿的人設(shè),也完全顛覆了先前那個佛口蛇心、狠辣善妒的形象。
二人中間,有長長一段淵源。是非對錯,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