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過了很久,最初的緊張激動恐懼興奮過去,現(xiàn)在的安安,只覺得累。她在心里一直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眼皮卻不自覺的打架,頭也開始提不起來。
仲康瞧出安安的憊態(tài),“歇一會罷,我們不著急走。”
安安一邊搖頭,一邊費(fèi)力的睜開眼睛,“不礙事的,我不要緊?!?p> 仲康也搖搖頭,“睡吧、睡吧,不要累壞自己?!?p> 安安困極了,開始發(fā)迷糊,一會兒點(diǎn)頭一會兒搖頭,嘴里嘟嘟囔囔的也說不清話,她本想撐住,誰知道腦袋一挨到野草,像是昏迷了一般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的好甜,醒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安安看仲康也歪在一邊,像是還在熟睡。她本不想打擾他,想偷偷的坐起來,哪知剛一抬手臂,仲康立刻睜開眼,“你睡醒了?”
安安覺得有點(diǎn)尷尬,只好笑笑,“是不是打擾你了?對不起?!?p> 仲康搖搖頭,恢復(fù)了平時那種冷冷淡淡的神情,“我們走吧。”
一會兒功夫到了鄉(xiāng)下大宅子里,阿九還在房間休息,伯琰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他看見仲康安安安全回來,大喜過望,“你們沒事兒罷?那男人怎么樣了?”
仲康不想嚇到伯琰,“我給了他點(diǎn)錢,打發(fā)他出了玉江城,永遠(yuǎn)不能回來?!?p> 伯琰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又感激道:“二弟,這次多虧了你?!?p> 仲康淡淡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p> 阿九也從房間里出來,躬身弗了一個萬福,“多謝二少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若有機(jī)會,阿九一定拼死報答二少爺。”
仲康道:“你們不應(yīng)該謝我?!?p> 伯琰恍然大悟一般,“安安,多謝你幫忙!多謝你成全!”他本想再說些什么,可實(shí)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安安尷尬的笑了笑,“謝什么。都,都是一家人。”她轉(zhuǎn)換話題,“我很累了,我要休息。”
阿九連忙道:“那我伺候大少奶奶休息。”她又恢復(fù)成初次見面的謙卑與柔順的阿九,與那個跋扈妖艷的白玫瑰小姐,判若兩人。
安安連忙躲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和伯琰許久未見,想必有一肚子話要說吧。你們慢慢聊,我自己歇會兒就行。”
阿九有些尷尬,“那二少爺您也累壞了吧,您也去休息一下。”
伯琰拉住阿九,“你怎么還叫二少爺?以后要改口叫二弟才行?!?p> 仲康深深的望了安安一眼,沒有說話。
日頭偏西,天空一片粉紅色。安安推開窗子,這恐怕就是阿九的心情的顏色吧!近處有乳白色的裊裊的炊煙,遠(yuǎn)處有灰蒙蒙的霧氣,交織在一起,分不清楚你我。院子里躺著懶洋洋的看門狗,樹上棲著晚歸的小鳥兒,一會兒嘰嘰喳喳叫幾聲,一會兒又拖著尾巴離天而去。好一派自給自足的農(nóng)家樂呀。
安安聽見“啪,啪”的敲門聲,回頭應(yīng)道:“進(jìn)來吧?!?p> 阿九端著一碗甜湯進(jìn)來,“累了吧,我親自下廚房燉了一盅雪耳桃膠冰糖甜湯給你,放了冰冰涼的冰塊兒,很是解暑,你喝了罷?!?p> 安安接過來,“不用這么客氣?!?p> 阿九笑著坐下來,“應(yīng)該的。林姑娘,你救了我的命?!?p> 安安挑起了耳朵,“嗯?你應(yīng)該叫我大少奶奶?!?p> 阿九又輕輕柔柔一笑,“你當(dāng)然是大少奶奶,阿九人賤福薄,當(dāng)然沒有福氣坐這個位子?!?p> 安安抬頭,看著阿九的眼睛,“白玫瑰小姐,你什么意思?”
阿九嬌嬌一笑,“快別叫我白玫瑰了,我只是大少爺?shù)男⌒“⒕?。?p> 安安冷冷一笑,“阿九,我跟你沒什么話好講。我?guī)椭?,完全是因?yàn)槲业恼煞蚯笪規(guī)椭?。沒錯,伯琰是喜歡你??赡悴灰?,只要我一日不走,我就是這個溫家大宅子里的正牌大少奶奶!溫伯琰能不能別娶納妾,要有我的一份意見!你的什么別的小心思,還是省省吧?!?p> 阿九瞇起眼睛,“阿九無權(quán)無勢、何德何能,又怎么敢得罪大少奶奶?我身無一物,仗的只是大少爺?shù)囊磺惶哿T了?!?p> 安安臉都漲紅,“阿九姑娘,大少爺?shù)膶檺鄣降子袥]有用,想必你清楚的很。否則你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對不對?”
阿九臉色一變,“大少奶奶,你是好人,你幫助我,我成你的情。我愿意日日下廚,洗手作羹湯。只望你能容我一席之地?!?p> 安安“哼”一聲,“求人,可不是這么求的?!?p> 阿九轉(zhuǎn)臉色一笑,“大少奶奶,今時不同往日。當(dāng)初阿九卑躬屈膝,今日不用?!?p> 安安一愣,“嗯?”
阿九繼續(xù)道:“大少奶奶,我想問您,亨利先生的保鏢真的被打發(fā)走了嗎?為什么二少爺和您都是一身的血污?二少爺身上還有傷?既然打發(fā)走了,為什么您和二少爺徹夜未歸?孤男寡女,共處一夜,能有什么好事情?對了還有,我還記得前一陣子在鄉(xiāng)下的溫家酒廠子里,也是一個深夜,二少爺和您在涼亭子里看月亮,聊的真是熱絡(luò)??!”
“你!”安安氣的說不出話來!真是日算夜算!沒算出阿九是一只披著羊皮的小狐貍精!自己好心成全她和伯琰,沒想到倒被她反咬一口!
我林安安頭頂天!腳踏地!肩膀上能跑馬!干干凈凈的一個人!居然被她說的這樣不堪!仲康殺保鏢!還不是為了救你們!我和仲康清清白白!是你們心里齷齪!
可是阿九一句一刀,句句都是真話!樣樣都是事實(shí)!安安苦于無法辯駁,可是輸人不輸陣,強(qiáng)著嘴硬聲道:“清者自清。隨你說什么去罷?!?p> 阿九笑一笑,往安安面前推一推冰碗,“快喝罷。一會兒冰塊融了,減了甜度,就不好喝了?!?p> 安安也笑,像沒事兒人一樣,“太謝謝您。可我吃不了太涼的。先放放罷?!?p> 阿九嬌笑道:“別謝我,也別客氣。我們這么熟了,以后就姐妹相稱罷。我雖然大你幾歲,可是你身份尊貴,我稱呼林姐姐罷?!?p> 安安也嬌笑道:“哎呦,那怎么成?我可沒有這么大的福氣!也消受不起呀!”
阿九受了奚落也面色不改,“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們就直呼其名好了。我叫你安安,你叫我阿九?!彼D(zhuǎn)頭向外看看,“時間不早了,琰哥哥還在等著我呢。安安,你洗洗臉,也出來吃飯罷?!彼鹕頁P(yáng)長而去!
安安氣的幾乎想把桌子掰斷!這個小狐貍!我林安安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可惜栽倒這個小賤人手里了!好吧,且忍一忍,見招拆招,看看這個小阿九還能耍什么鬼把戲!
安安仔仔細(xì)細(xì)的洗一把臉。撲粉,畫眉,描唇,梳頭,戴首飾,最后還細(xì)細(xì)的撒一把香粉。下次回到城里,一定去買一瓶西洋來的瓶子裝的香水!
她打開衣櫥,將所有衣物都鋪在床上,試一件不滿意,再試一件還不滿意!安安看看衣物堆里面有一件卡其色近裸色的連衣裙。上身荷葉領(lǐng)蝴蝶袖,高腰,下衣百褶裙,襯的細(xì)腰盈盈不堪一握。好!就這件!
安安一抖裙子!一件東西“吧嗒”一下甩了出去!“邦”一聲落在地上!
安安彎腰去撿!
是仲康贈與她防身用的匕首!
安安拿起,這把匕首仿古做舊,頗有古韻。楠木的刀柄,黃銅的吞口,精鋼的刀身兩側(cè)開刃,反著寒戰(zhàn)的光。刀鞘刻著鳳凰的暗紋,于眼睛處鑲著兩粒紅寶石。端的是一把好刀!
安安拿起匕首,仔細(xì)端詳,原來刀刃上還刻著字,是由幾句古詞改成。
正面書:相思相望永相親。
反面書:一生一世一雙人。
安安猛的一驚,這匕首造型優(yōu)雅,用料不菲。想必很多人都見仲康把玩過。這要是從我房間里找出啦,豈不是更落人口實(shí)?我要找機(jī)會還給他才好!
安安剛想藏起,又低頭看了一眼匕首,這匕首,怕是一對兒罷。那另外一只在哪里?嘉言?懿行?抑或朱姐姐?恐不是高二小姐高晴柔吧?
安安腦子里就識得這幾個和仲康有關(guān)系的女人。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仲康的了解,太少了。又心里自嘲道,了解他干什么,還是有空多了解了解那個阿九,見招拆招,自求多福吧!
安安換上衣服,將匕首往衣柜更深處藏好。掩門朝廳里走去。伯琰仲康并阿九均已來到,都在等著她。安安看一眼阿九,她也刻意打扮過,改良版的中式旗袍,綴著盤扣。藍(lán)色的底兒,滾著黑色的邊兒,開叉并不高。襯的阿九很白。
安安在心里暗罵一聲,沉住氣坐下來,“大家來的好早,倒是我來遲了?!?p> 伯琰笑瞇瞇道:“沒有沒有,你是有福氣的人。我們都在這里等了半天,結(jié)果飯菜剛做好,你就來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p> 安安恨不得用鼻子說話,“嗯,不用恭維我?!?p> 伯琰鬧一個大紅臉,“你快嘗一嘗。今天可都是九兒妹妹的手藝。她為了謝謝你和仲康,專門下得廚房。”
阿九端一杯酒站起來,深鞠一躬淚眼盈盈,“大少奶奶,二少爺,你們的諾大恩情,阿九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