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游戲這東西就像是毒品,它總會讓一些自制力差的未成年人上癮,讓他們茶飯不思,近乎癡狂。有學(xué)生甚至說,自己的大腦似乎受到了控制,只要一天不玩游戲,甚至是一個小時不玩游戲,就渾身難受。
井玉就是最近流行的一款即時戰(zhàn)略游戲的超級粉絲,她仗著自己腦子靈活的優(yōu)勢,總能在游戲的世界里所向披靡,也總能在這個世界里贏得鮮花與掌聲。
“獨孤求敗”,這是她的一個小粉絲給她的封號。
此時,她就玩得太專注了,全身心投入到與敵方的對戰(zhàn)之中,亢奮異常,忘情忘我。
細看她,一雙小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忽而瞇起來,忽而瞪圓了,泛著晶亮的光芒,又透著詭異的氣息。那一雙手更是左右開弓,把鼠標和鍵盤當(dāng)成了武器,爆炒豆子般敲擊個不停。噼啪作響!
別看她瘦小,身體卻靈活得緊,一會兒前后搖晃,一會兒左右扭動,忽而直起半個身子來,忽而又癱坐在沙發(fā)靠背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跳舞……
當(dāng)陳平凡走到她身后,她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他,而當(dāng)陳平凡皺著眉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將看了她一圈兒后,她依然沒有感知到他的存在,依然在投入而忘我地“舞蹈”著……
終于——,陳平凡被氣樂了!不住地搖頭。
他也不去打擾她,反倒是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的電腦屏幕看,就想看看她的水平如何,更想看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分出神來,感知到他這個班主任的存在。
話說井玉將這一局游戲打得相當(dāng)精彩,可說是過關(guān)斬將,所向披靡。最終她略施小計占得先機,只一個大招就將敵方致于死地,也使得本局游戲在一片血光之中完美落幕。
勝利在手,又實現(xiàn)了裝備的完美升級,井玉實在是覺得酣暢淋漓,也有了一種拔劍四顧、躊躇滿志的感覺。
“還有誰——?呵呵——呵呵呵——”井姑娘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從云端跌倒谷底是一種什么感覺?別人給不出答案,井姑娘卻是例外。因為,從九霄云外跌到了萬丈深淵,她是有過切膚之痛的!
從游戲世界中的英雄,變回了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井姑娘,也就是十分之一秒的時間。
當(dāng)看到陳平凡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時,毫無防備的井姑娘就像觸電一般,媽呀一聲,從舒適的沙發(fā)椅上彈立了起來,“老——老——老師——”
陳平凡就那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也不說話。他那雙眼睛就像是洞幽之燭,能把井玉一眼看穿。
井玉完全不敢與陳平凡的那雙眼睛對視,一搭眼,她就有被電著的感覺,全身麻酥酥地。
事實上,當(dāng)井玉被陳平凡帶出網(wǎng)吧時,她的腿還是軟的。就連她那標志性地嘻嘻笑的表情也被愁眉苦臉取代了……
在井玉的記憶中,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哪個老師大半夜鉆網(wǎng)吧里,成功把她抓獲的,三郎絕對是個例外!
關(guān)鍵!剛才三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真是太折磨人了,現(xiàn)在她一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他那時的樣子!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完了完了!有三郎在的高中三年,她是要活到恐怖片里了!三郎絕對是陰魂不散?。?p> 不管井玉怎么胡思亂想,此時的陳平凡卻只是沉默不語。是啊,這大半夜的,他有什么好說的呢?他只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又捏了捏印堂穴,想著能借此提提神、醒醒目什么的。剩下的事兒,他只想交給天亮以后……
越看陳平凡這個樣子,井玉心里越發(fā)毛,越感覺心里的那面鼓咚咚作響。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又感覺到脖子上架了把刀,而且說不上什么時候,那刀就重重落下,讓自己身首異處。
一路走來,井玉都老老實實地跟在陳平凡的身后,此時她連耍貧嘴的勇氣都沒有了,只偶爾嘆兩聲氣,來表達一下哀怨之情。
拐了一個彎兒,兩人就要到學(xué)校了,夏玉依舊亦步亦趨。
“老師,跟你商量個事兒唄!”終于,井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開口了。這個時候的她,完全不像是傳說中善于跟領(lǐng)導(dǎo)老師周旋的老油條,倒像是一只溫順的小綿羊。
陳平凡還是不說話,在他看來,不說話就是在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腳步聲踢踏作響,打破了這夜的寧靜……
在心里,井玉已經(jīng)把陳平凡罵了無數(shù)遍了,然而,在嘴上,她卻連半個字都不敢吐出來,畢竟,她已經(jīng)有把柄落在陳平凡手里了?!袄蠋煟@事兒,你怎么處理我都行,就是別跟我家長說,你看行不?”
聽這話,陳平凡心中一動,心想,別看井玉七個不服八個不憤,有點兒混不吝的感覺,但她還挺在意她家長的,也許,這就是她現(xiàn)在老老實實的原因吧。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井玉,“說說看,這事兒為啥不能跟你家長說?”
“因為——””井玉咽了一口唾沫,“因為我不想讓他倆跟我操心……”
“那你為什么還這么做呢?壓根兒沒這事兒,每天專注于學(xué)業(yè),他們不但不操心,還得挺高興呢!”
井玉沉默了,暗夜之中,秋風(fēng)之下,她倒顯得頗為深沉了。良久,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到——陳老師,有些事涉及隱私,我不想說給別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一下,反正逃寢這事兒我就是不想讓我家長知道!
聽井玉這么說,陳平凡意識到這小丫頭背后有故事,只是她諱莫如深,他也不好去追問。至于該不該把這事兒告知其家長,他還在猶豫,也還在暗暗衡量這樣做的利弊得失。
突然,陳平凡想到了古希臘的一個歷史傳說——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瞬間受其啟發(fā),他想——,像井玉這種脫韁的小野馬,光靠懲罰是收服不了她的,與其讓她對懲罰產(chǎn)生抗藥性,不如在她頭頂上懸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讓她心有畏懼,不敢為所欲為!
想清楚了這一點,陳平凡冷冷地道:井玉,你有錯在先,而且錯誤性質(zhì)很嚴重。不懲罰你不能服眾,更不能起到懲前毖后的作用。所以,罰你是一定要罰的,這個繞不開。但對請家長這事兒,你既然有難言之隱,我這次就尊重你的請求,不把事情做絕。但——,話說回來,類似的事你要是有第二次,我該怎么辦呢?你總不能讓我再對你網(wǎng)開一面吧?
“沒有沒有!肯定沒有第二次!我這一次就已經(jīng)認識到錯誤了,不敢有第二次了……萬一我要是真有第二次,老師你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家長,有啥說啥,我肯定心服口服,二話不說!”看著曙光的井玉興奮異常,說起話來又跟連珠炮似的。
聽這話,陳平凡暗暗松了一口氣,也覺得自己今晚這一趟沒白跑。雖然剛剛挨了一通罵,窩了一肚子火,但此時看到自己的勞動,有了初步成果,他還是蠻欣慰的。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這樣感慨著,陳平凡已經(jīng)帶著井玉敲響了學(xué)校大門。
夜,依舊黑暗清冷。伴隨著學(xué)校大門的緩緩打開,井玉的心門,似乎也漸漸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