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鉆進了白冉的肩頭,休養(yǎng)了半個時辰,方才恢復了些力氣,等再次顯露人形,把一夜見聞告訴了白冉。
白冉坐在床上,一點點把員外府上的線索串了起來。
這王公子病了一個多月,五日未進米糧,李伏卻看不出病癥。
李伏說這宅子里有鬼,麗娘和清風也說這宅子里有鬼,按照他們的描述,員外府上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厲鬼,可李伏卻說公子身上沒有鬼氣。
這公子的病看來不是被這些鬼給害的,但是這些鬼卻害了一個端茶遞水的丫頭。
王公子的病到底從何而來?這些冤魂厲鬼的目的究竟何在?思來想去,兩件事情卻似毫不相干。
白冉揉了揉太陽穴,看著清風,突然想起了李伏用過的計謀。
“二位娘子,你們?yōu)楹尾蛔阶∫粋€厲鬼,問一問她的來由?”
麗娘道:“你說的輕巧,那么瘆人的冤魂,我哪里能捉得?。 ?p> 這也不怪麗娘,她才當了不到一年的鬼,手段和見識卻還有限。
清風道:“我倒是捉住了幾只,可這里的鬼造化不夠,卻還不能說話?!?p> 白冉道:“說話還要什么造化?”
“這卻是一樁了不得的造化,”清風道,“鬼魂自身死那日起便失去了智慧,除非受人指點,否則再也不能言語,”清風道,“像麗娘這般無師自通的,卻屬萬里挑一?!?p> “我娘子還真是好天資!”白冉稱贊一句,摟過麗娘,伸著嘴便要親一口,卻被麗娘一巴掌扇了回來。
“下作坯子,休要碰我,滾遠一些!”
白冉轉(zhuǎn)臉又問清風:“當初你可是得了那撼天道尊的指點?”
清風點頭稱是,白冉又問道:“這宅子里卻沒有妖怪之類?”
清風道:“先生問的卻和李公子一樣,這宅子太大,想是我查的也不夠周全,就我所知,此地并無妖邪?!?p> “沒有妖邪,卻又聚集了一般厲鬼,這般厲鬼不害那王公子,卻又害那丫頭……”白冉喃喃自語,卻又思忖良久,問清風道,“女鬼若是害人,找男人下手好些,還是找女人下手好些。”
“這個……卻沒什么好不好,”清風道,“只是男子更容易下手?!?p> “怎就說更容易下手?”
“這個……”
清風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回答,麗娘在旁道:“都是風月場的積年,還裝什么清純?女鬼能勾引男人,這還不懂么?”
“既然男子更容易下手,為什么王公子身上沒有鬼氣?”白冉一臉迷惑,轉(zhuǎn)而猛地一拍大腿,道,“這位公子肯定有什么護身的東西,就跟我的純陽之氣一樣,卻讓厲鬼不敢近身?!?p> “這卻不太可能,”清風道,“純陽之體,百萬挑一,雨陵城里絕對找不到第二個?!?p> 白冉道:“所以說他肯定是用了別的什么方法?!?p> 麗娘道:“還能有什么方法?”
白冉道:“這件事卻要查個明白,否則這樁買賣可就做不成了。”
麗娘道:“你想怎么查?”
白冉看著看著麗娘和清風道:“只能有勞二位,以身相試了。”
“以身相試?”麗娘眉頭一皺,“卻要怎么試?”
白冉道:“有勞二位娘子假意勾引那王公子,看看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讓鬼魂不能近身。”
“放你娘的屁!”麗娘大怒,一腳踢了出去,要說這一腳可真是有功力,每次總能不偏不倚的踢在白冉臉上,“平時一口一個娘子叫的好聽,今天卻讓我們勾引別的男人,你怎就那么不要臉?”
白冉的鼻子貼著麗娘的腳板,甕聲甕氣道:“這不都是為了生意么?”
麗娘道:“為了生意就去賣自家娘子,你算什么男人?”
清風在旁道:“可不是,好歹夫妻一場,卻也不講些情……”
話說一半,清風收了回去,紅著臉看著麗娘,麗娘也收回了腳,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都答應做我娘子了?”白冉一臉奸笑道,“答應了便好,有道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三綱五??墒亲孀趥飨聛淼囊?guī)矩,今夜為夫為家業(yè)大計有求于二位賢妻,看著為婦之道的本分,你等斷不可推三阻四!”
“什么家業(yè)大計!”麗娘一臉憤恨道,“還不是為了那兩個銀子?!?p> “那銀子確是安家立業(yè)的根本!”白冉道,“做成了這樁生意,且置備一份田產(chǎn),你我三人盡享天人之樂,共度余生。做不成這樁買賣,便要得罪了那員外,得罪了員外也就得罪了那知府,得罪了知府,卻再也不能在雨陵城安身了?!?p> “不安身便不安身,雨陵城有什么稀罕?”麗娘道,“誰要和你享什么天人之樂?誰要和你共度余生?不要臉的賊丕?!?p> 白冉聞言,神色凄然,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想我白某,漂泊半生,風餐露宿,食不果腹,東奔西走,飽嘗辛酸,直到遇見兩位娘子,才覺得這輩子能有一點念想,可沒想到娘子竟然說出這等無情無義的話來,卻把白某一顆心真真寒透,卻問白某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麗娘道:“像你這種人,活著本來就沒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p> 清風在旁道:“行了,少說兩句吧,男兒有淚不輕彈,沒看先生都哭了么?”
“哭就哭了唄,你還心疼他怎地?”
清風咬了咬嘴唇,對白冉道:“我答應你,我去便是?!?p> “真的么?”白冉一臉歡喜道,“還是清風對我好?!?p> 麗娘在旁道:“什么你去?哪個要你去了?就你知道心疼他?這事情不還商量著么?”
“這么說,還有的商量?”
麗娘沒作聲,清風也沒言語。白冉瞬間收去眼淚,正色道:“兩位娘子既然都對白某癡心一片,白某也得不偏不倚,卻要把一碗水端平,究竟是讓哪一位娘子以身試險,卻要看天意決定?!?p> 看白冉說的這般莊重,麗娘怯怯的問了一句道:“天,天意,卻,怎,怎么決定?”
白冉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道:“我將這枚銅錢拋起,待它落地之時,若是正面朝上,便讓麗娘去,若是背面朝上,便讓清風去。”
麗娘一臉鄙夷道:“這就是你說的天意?”
清風道:“這樣也好,橫豎得個干脆。”
白冉雙指夾起銅錢,一臉正色道:“天意如何,且看分曉?!?p> 話音落地,銅錢飛上半空,打了幾個翻滾,落到地上打起了旋轉(zhuǎn)。
三個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但見這銅錢轉(zhuǎn)的由快到慢,直至停了下來,卻不是正面朝上,也不是北面朝上,而是正正好好立在了地上。
白冉撓撓頭道:“這卻怎么說?看來老天爺也沒想好,咱們再試一回?!?p> 白冉剛想拿起銅錢,卻被清風攔住了:“先生莫動,天意已有明示?!?p> “明示?”白冉詫道,“這卻怎么能說明示?”
清風道:“時才先生說了,正面向上是麗娘去,背面向上是我去,現(xiàn)在這銅錢既不是也不是背面,卻該誰去呢?”
白冉道:“總不能讓你們兩個一起去吧,這卻不便宜了那王公子。”
“偏不便宜且另說,”清風道,“我們兩個若是一起去了,那公子若真有什么避鬼的手段,一不留神只怕都要折在里面,先生又不懂法術,屆時我們連個照應都沒有,可怎生是好?”
說話間,清風直勾勾的看著白冉,白冉干笑一聲,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既是不能一起去,又該如何呢?”
“還說什么如何?”麗娘道,“我們不能去,自然就該你去!”
“我,我去?”白冉一臉惱火道,“我是個男人,卻怎么勾引那公子?”
麗娘道:“這有何難,我們班子里的旦角,都是男人扮的,我給你描畫幾筆,就能把你畫成個女人?!?p> “胡扯!”白冉道,“畫成個女子又有何用?此去卻是要看他有沒有避鬼的手段,我是個人身,怎么可能試探的出來?”
清風道:“先生先為我們打個前陣,若他真只有避鬼的手段,我們兩個再去不遲,若還有別的什么機關,我們也好有個防備。先生久經(jīng)江湖,又有一身好武功,縱使遇到了變數(shù),想必也能從容應對?!?p> 白冉怒道:“不必奉承我,我不去!大不了這生意不做了!”
清風聞言,神色凄然。兩顆清淚卻在眼眶:“先生不是說,要與我們共享天人之樂,共度余生么?”
麗娘恨道:“說什么安家立業(yè),說什么夫妻之情,我看你就會耍嘴!”
麗娘出語相譏,清風淚容先見,苦苦糾纏半響,白冉無奈,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麗娘取出了胭脂和水粉,清風摘下了釵頭和手鐲,兩個人為白冉細細描畫了一番,又解下衣服替白冉換上。白冉皮膚白皙,臉上又沒有胡須,雖說平時邋遢了些,可五官卻也生的端正,待裝扮妥當,倒還真有幾分顏色。
白冉對著銅鏡端詳了許久,轉(zhuǎn)而對清風道:“卻像是個女人么?”
清風咬著嘴唇,強忍著笑,道:“像是挺像,只是這聲音差了些?!?p> 白冉精于口技,學女人的聲音自然不在話下,且聽他清了清喉嚨,低眉順目,柔聲細語道:“這卻像了么?”
清風臉憋得通紅,麗娘在旁點點頭道:“像,真像?!?p> 白冉豎起蘭花指,又道:“奴家長得美么?”
麗娘又點了點頭:“美,真美!”
白冉撅起嘴,嗔道:“卻能騙得過那王公子么?”
“能,”兩個人一并點頭道,“一定能。”
白冉一臉委屈道:“若是奴家失了身,你們可不許嫌棄我?!?p> 麗娘飛起一腳道:“賊丕,別再惡心我了,趕緊去吧。”
白冉站起身來,扭了扭婀娜的身段,笑道:“去便去,你們看仔細了,若有什么不測,可要趕緊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