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
雖然在世家的權(quán)力爭斗里面,親情二字就是一個可笑的東西,王德林也這樣認為,曾經(jīng)年輕時的王老太爺也可以做到鐵石心腸,親手弄死當時跟他競爭家主位置的所有親兄弟,但他已經(jīng)老了。
人一旦步入老年,心腸也會慢慢變軟。
更何況,眼前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如今僅剩的獨子。
王老太爺最終還是下不了決心將王德林處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為了避免他興風作浪,王老太爺親自廢了他的武功,挑斷腳筋軟禁在莊園的一座僻靜院子,讓他安度晚年。
這一日后,王德林在莊園里建立的勢力也遭到清洗,殺了一批人,撤了一批人,又提拔了一批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老太爺在為王志平造勢,建立屬于他的王家。
也就是說,將來接掌王家家主位置的人,已經(jīng)確定是王志平了。
察覺到這一信息,莊園里的長老管事和家奴們并沒有覺得意外,只是對四公子的態(tài)度更加恭敬了些,畢竟老太爺?shù)障底拥芤簿湍敲磶兹?,如今死的死廢的廢,除了女子和已經(jīng)加入大門派獲得更好發(fā)展的那幾位外,就只剩下了四公子。
事情過去幾天后,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突然來到了許悠的廂房。
女子穿著一身淡紫色的碎花束腰長裙,顯得身材苗條,略施粉黛的鵝蛋臉和那一對淡粉色的柳葉細眉看起來嫵媚動人。
許悠從來沒有在莊園里見過她,但當她介紹自己叫做王幽然的時候,許悠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猜到了這位二爺帶在身邊培養(yǎng)的乖女兒的來意。
“幽然姑娘是奉了二爺?shù)拿钫埼疫^去一會嗎?”
“爹爹常在私下里對幽然稱贊許先生智慧過人,有亂世謀士之風,當時幽然還滿心不服,但今日見了才知原來爹爹的稱贊不假!”
“許先生也清楚我爹爹如今的處境,他現(xiàn)在已是滿盤皆輸,也不想再去爭什么了,只想和許先生喝杯茶,請教幾個問題,不知先生能否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移步齋林居?”
王幽然說著就扭動柔弱纖細的腰肢微微側(cè)身,抬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看似請求,但根本不容拒絕。
跟著王幽然來到王家莊園最僻靜的院子齋林居,再次見到王德林,許悠發(fā)現(xiàn),幾日不見,這位曾經(jīng)隱隱掌控了王家、意氣風發(fā)的梟雄人物,現(xiàn)今看起來竟是如此蕭索、落寂。
鶴發(fā)蒼顏,英雄遲暮。
清冷的院子,角落里長滿了雜草。
黃泥土碾平成的庭院看起來像是尋常的農(nóng)家小院。
在院子的左邊有一株生長姿勢怪異的老榕樹,粗壯的樹干上爬滿了歪歪扭扭的根,讓人不禁想到了一個五百斤胖子那掛著一圈圈肥肉的腰。
巨傘一樣的樹蓋垂落下一條條蟒蛇般的藤蔓,遮天蔽日,讓半個庭院都得以在蔭涼之下。
老榕樹下有一只小圓面的石桌,桌面上刻著一副象棋盤,那暮氣沉沉的昔日二爺就坐在桌前的石墩上,一手抓起一只象,扭頭對他說:“許先生,來一盤?”
“二爺既然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當從命!”
許悠在王二爺對面坐下,紅黑二子,王二爺身為此間主人,許悠來者是客,自當執(zhí)紅先行。
棋局很快擺好,許悠第一步便先拱馬走日,這是很標準的防守型起手式。
王二爺緊隨其后,走出了標準防守型起手式之二——飛象。
“二爺?shù)倪@一手,藏機在先??!”
許悠忍不住贊了一句,起手走日看似防守,但第二步就會轉(zhuǎn)變成進攻,飛象雖然單純防守,但實則是一種深思熟慮的走法,深遠布局。
“許先生來勢洶洶,我自然不敢有絲毫留手?!蓖醵斘⑽⒁恍Γp聲說道:“不過以前倒是沒看出來,許先生雖然聰慧,精于算計,但好歹是一名心懷慈悲的醫(yī)者,卻沒想到許先生也是這么富有攻擊性!”
“古語云,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許某無意傷人,但為了自保,只得先下手為強,以攻代守,先將欲想害我之人就這樣吃掉,如此才能保一時平安!”
許悠拿起紅馬吃掉了一只被逼上絕路的黑馬。
但緊接著王二爺就用黑車推掉了一只紅象。
聊天是一件很悠閑的事,但如果話里有話,相互打機鋒,這件本來悠閑的事就變得不悠閑了。
一局棋下完,無論是許悠還是王德林,都感到精疲力盡。
王幽然收走棋子,端上好茶,然后乖巧的站在王德林身后。
許悠將茶杯湊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正要品嘗,忽聽他說道:“你就不怕我在茶杯里下毒?”
“我相信王二爺不會再使用這種卑鄙手段!”說著許悠將茶水一飲而盡。
“我看許先生不是對我有信心,而是對自己的醫(yī)術(shù)有信心吧,真是沒想到,江湖上頗有盛名的七日斷腸,先生都能隨手解了!”
王德林搖頭,自嘲一笑,隨即被身后的王幽然將他推了回去,他的身影在屋內(nèi)消失,聲音卻再次傳來。
“忘了告訴先生,今天除了我之外,還有幾位朋友也想見一見先生!”
話音未落,兩名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現(xiàn)在許悠面前。
兩柄障刀一左一右同時斜劈向許悠的脖子。
許悠雙手指劍同出,兩道劍氣后發(fā)先至,以無堅不摧的鋒芒將那兩柄障刀齊柄斬斷。
“你會武功?”
“這是什么功夫?”
兩名黑衣蒙面人齊齊大驚失色,仿佛見了鬼一樣,但瞬間就被第三道劍氣削斷了脖子。
“你們沒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兩顆頭顱滾落。
許悠運轉(zhuǎn)絕天劍典,丹田內(nèi)的劍氣自修成以來第一次全力爆發(fā),連人帶輪椅一起飛了起來,撞進屋去。
王幽然拔劍來阻。
許悠雙臂交叉,手捏指訣,左手搭右手脈,右手駢指反掌打出一道璀璨熾烈的有形氣劍,凝聚得正是絕天劍的樣子。
一氣貫長虹!
氣劍快如閃電,迅若疾風,猶如劃破了無盡虛空,轉(zhuǎn)瞬飛至王幽然面前。
在這道氣劍之下,后天九品的王幽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一種要窒息而亡的錯覺。
強烈的死亡氣息讓她慌忙揮劍回擋。
上好的百煉精鋼劍被氣劍擊碎,王幽然高高隆起的胸膛中了這道氣劍,慘呼一聲,當場倒飛出去,撞在后面的墻壁上,她口中噴出的鮮血灑染長空,如同一片片艷麗的玫瑰花瓣緩緩飄落。
“幽然!”
王德林驚叫了一聲,連忙喊道:“許悠!放過她!”
“哦?為什么?”許悠坐著輪椅落在王德林面前,指著他眉心的手指不斷吞吐著劍氣:“你們先要殺我,卻求我放過?請問你有什么資格?或者有什么代價來買她的小命?”
“昨天有一個神秘人突然找到我,外面的兩個人,也是他派來的。”王德林解釋道:“他告訴了我一你的真面目,讓我配合他除掉你報仇!”
腦海里一邊回憶昨天和神秘蒙面人的見面,王德林慢慢將神秘人說的原話敘述了一遍。
“哦?別人說你就信?王二爺,我記得你沒這么愚蠢?。俊痹S悠嗤笑道,心里卻是暗暗吃驚,那位神秘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來路,竟然知道他在王志平投毒案中的一系列謀劃。
“我……”
王德林臉色一紅,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為什么就信了,或許是心里本就對許悠有所懷疑,又或許是因為單純的想找個替罪羊泄憤,但誰能想到,許悠不僅解毒的本事超凡,更有一身這樣詭異的武功。
“那位神秘人在哪里?”見王德林這副表情,許悠也懶得刨根問底去探究他的心理,冷笑一聲,說道:“如果你能幫我找到他,你和你女兒都能活,但如果不能……”
“你們也能活,不過是生不如死!”
王德林沉默,他哪里知道昨天那神秘人的去向?他甚至連那神秘人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
“等等!我雖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可以花錢買命,我知道你喜歡高年份的藥草,我在郊外另有一處寶庫,里面財寶無數(shù),還有數(shù)不清的修煉丹藥和各種藥草,只要你留我們父女一命,那些就是你的!”
“爹!那可是你最后的積蓄了!”
王德林剛剛說完,后面恢復了些許力氣的王幽然就掙扎著叫了起來,那座寶庫里面以武道修煉的資源為主,如果得到,至少可以培養(yǎng)出一名先天下三品的高手,那是他們東山再起最后的資本。
許悠心中一動,摸著下巴道:“殺了你們,對我有害無利,如果你真能拿一座寶庫的財物買命,我倒不是不可以留你們安享余生!”
“好!你說話算數(shù)!”
“我自然說話算數(shù)!”
“那我告訴你,寶庫的具體位置就在……”
藏寶的地方剛剛說出來,王德林忽然渾身一震,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低頭看了看印在胸膛上的手掌,顫抖的抬起手指著面前一臉平靜的少年,艱難的說道:“你……不……守……信用!”
“你第一天混江湖嗎?這么天真,饒命的話也信?”
王德林氣絕倒地,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