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的男人叫楚云飛,一把胡茬,看起來很嚇人,不過,他人卻是很好的,尤其對五姨娘,幾乎事事都依著她,對勇兒也當(dāng)親生的兒子教養(yǎng)。
楚云飛一股子力氣,之前是個保鏢,近些年找不到事做,才留在家里陪著老婆孩子。
五姨娘自那一場雪后,便留下了一個病根,不能生養(yǎng),五姨娘覺得對不住楚云飛,想讓他納個妾,為楚家傳宗接代,可楚云飛說什么也不肯,說勇兒就是他楚家的后代。
蕭柟養(yǎng)了幾日,勉強可下床走動了。
她走到院里,見楚云飛在劈柴,一斧子就將一塊碗口粗細(xì)的木頭一劈兩半,蕭柟見過一些習(xí)武藝人,看來楚云飛的武藝不低。
察覺到有人過來了,楚云飛轉(zhuǎn)頭沖她嘿嘿一笑,又繼續(xù)劈柴。
蕭柟見他滿頭大汗,走過去拿手絹給他擦了擦。
楚云飛說了聲“謝謝”,接過去兩下擦了,一方好好的帕子被他擦得不堪入目,楚云飛不好意思地道:“我讓蕓娘洗干凈了再還你吧?!?p> 蕭柟笑道:“不用了,你留著用吧?!?p> 院子里堆了許多劈好的柴,看來他還是個干活的好手,五姨娘跟了他,也算是福氣了。
蕭柟閑得無聊,就來找五姨娘說話。
五姨娘在井邊洗衣服,勇兒在院子里東一趟西一趟地跑著玩。
不知為何,這孩子見著別人會怕得躲起來,唯獨不怕她,還沖她笑呢。
“這水很涼吧?瞧你,手都洗紅了?!?p> 蕭柟坐下來,陪她一起洗,五姨娘抬頭看了看她,笑了笑,沒有說話,低頭看著盆里的衣服。
“蕭姑娘,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蕭柟被她問住了,如今她已是“死人”一個,突然冒出來,不得把人嚇?biāo)溃?p> 蕭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等風(fēng)聲過去,就回去看看我爹娘?!?p> “你爹娘?”五姨娘其實也知道一些她的事,她似乎沒有什么親人。
“是救我的那家人,我認(rèn)了他們做家人,發(fā)生這樣的事,也不知家里怎么樣了?!?p> “要不,我讓云飛去看看?”
蕭柟全然沒聽出她這話的弦外之音,其實,那天以后,五姨娘就在楚云飛的衣服里發(fā)現(xiàn)了那塊手帕,難免不做他想。
蕭柟卻完全不知道這些。
“也好,娘眼睛看不見,爹又病在床上,我就怕他們給氣出個好歹來?!?p> 過了一會兒,勇兒跑累了,就來纏著蕭柟帶他放風(fēng)箏,五姨娘見狀罵了他幾句,說他沒大沒小,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叫蕭姨,勇兒噘著嘴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了。
蕭柟卻覺得有些過了,她叫五姨娘姨娘,怎么她的孩子倒要叫她姨?
蕭柟走過去拍了拍他:“走,姨帶你去放風(fēng)箏。”
看著他們歡歡喜喜地走了,五姨娘反而冷下臉來。
楚云飛納妾雖是她同意的,可事到臨頭,原來心里還是不情愿的。
晚上,勇兒和蕭柟一同走進(jìn)來,蕭柟手搭在勇兒肩上,一副長輩的模樣,五姨娘見了,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隨即拉過勇兒。
“瞧你這一身,快洗洗手吃飯了?!?p> 勇兒瞧蕭柟一眼:“姐姐我一會兒就來?!?p> 蕭柟沖他招招手,意思是“去吧”,勇兒蹦蹦跳跳地去了。
“蕭姑娘?!蔽逡棠锇淹牒涂曜舆f到她手里,蕭柟接過,并沒有吃,而是朝外看著,五姨娘道:“云飛可能還在路上呢?!?p> 蕭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外面有動靜,是楚云飛回來了,五姨娘急忙迎他進(jìn)來,替他拍了拍衣服上面的泥土,又隨他進(jìn)去洗了手,才出來。
楚云飛在對面坐了下來,幾人吃飯,五姨娘時不時地給他們夾菜,也沒有什么話說。
直到吃完飯,五姨娘才把要楚云飛去宋家的事對他講了,楚云飛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
第二日,楚云飛一走,蕭柟整個心就懸著,勇兒一直叫陪他玩,蕭柟都只是哄他自己去玩。
五姨娘拿了件衣服進(jìn)來,是一件旗袍。
“姨娘?”來到這里以后,她穿的衣服都是五姨娘的,但這件衣服明顯是新做的。
五姨娘把衣服放下,拉她到床邊。
“快換上看合不合身,這是在嬋媛旗袍店做的,云飛說好看,我就給你拿來了。我一個老婆子,要這些花哨衣服做什么?你們這些小姑娘穿著才正好?!?p> 蕭柟回身看她,她不過三十來歲,哪里就是“老婆子”了?
經(jīng)不住五姨娘的軟磨硬泡,蕭柟還是穿上了那件衣服,五姨娘又特意引她到鏡子前看了看,果然十分地合身。
蕭柟知道他們生活不易,這衣服想必花了不少錢,她怎么能要呢?
蕭柟要把衣服脫下來還她,五姨娘制止了她:“姨娘送你的,你就收下吧,就當(dāng)是姨娘給你的見面禮?!?p> 蕭柟不好推辭,只好收下。
楚云飛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塊豬肉,五姨娘責(zé)怪他亂花錢,楚云飛解釋說是宋家給的,他們聽說蕭柟沒死,都高興得不得了,非要把這塊肉給他拿來,說是給蕭柟補身子的。
蕭柟聽完,眼里早已蓄滿淚水。
五姨娘勸了她一番,把楚云飛叫進(jìn)了屋。
這日晚上,他們自是好好吃了一頓豬肉。蕭柟趁機說明自己要走的事,叨擾了他們這么久,她始終過意不去。
五姨娘有些意外,她還以為他們……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蕭姑娘,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兒家在外面多有不便,你還是安心在這里住下來吧。”五姨娘勸道。
“是啊,這伙當(dāng)兵的跟強盜似的,你要是撞見了他們,哪能有個好?而且你姨娘……”
蕭柟打斷了他:“楚大哥,我始終,是要走的?!?p> 她稱五姨娘姨娘,是依著在沈家的輩分,而楚云飛不是沈家的人,她還是習(xí)慣叫他大哥。
楚云飛也不便再說什么,只是悶著頭吃飯。
勇兒卻死死拉住蕭柟的袖子,纏著不讓她走。
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蕭柟只得扯開了他。
楚云飛翻了翻衣袋,掏出幾塊大洋來,數(shù)也沒數(shù),放在蕭柟面前,蕭柟疑惑地看著,楚云飛道:“你以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這些錢你就留著用,什么時候想我和你嫂子,還有這猴崽子了,就回來看看我們?!?p> 蕭柟看著那大洋,心里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