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方明白,以往所憎惡的權勢、地位,都是不可或缺的。生在亂世,沒有這些東西,人命連狗都不如!
爸爸在世的時候,她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昔日的姐妹將她狠狠踩在腳下,連個小小的守門士兵,都可以肆意打罵她,她親生孩兒的性命在他們眼中,如同螻蟻一般的低賤。
她終于忍無可忍。
“啊——”
寂靜的天空下,女子歇斯底里地哭喊著,在這痛徹心扉的哭喊中,一同逝去的,還有最后那點可憐又可笑的天真。
一大早,瑾王府就熱鬧起來了,因為王府失散多年的柟格格要回來了。
“咱們格格都丟了這么多年了,突然就回來了,你說,她不會是冒充的吧?”丫鬟A不相信地道。
“哎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回呀,錯不了,老管家親自找回來的,身上還戴著咱們府里的玉佩,聽說那是格格出生的時候,王爺親自給戴上去的,滿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塊來?!?p> 丫鬟B這才信了。
丫鬟A感慨道:“咱們格格也真是可憐,咱們福晉病著,家里事事都是側福晉說了算,她這么急著找格格回來,不就是想……”
丫鬟A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命了!”隨即看了看四周,沒有人,這才放下心來,“這事豈是你我說得的?讓側福晉聽了去,你有幾條命可賠的?”
丫鬟B聽了,急忙閉了嘴。
那拉氏躺在床上,氣色看著稍好一些了。
“福晉,等格格回來了就好了,您這些年吃齋念佛,菩薩總算開了眼。”李嬤嬤高興地道道。
那拉氏扯出一抹笑來,臉色還是太過蒼白,她舒了口氣道:“這些年我不在她身邊,也不知她受了多少苦,吃的用的,你多備上幾件,她最喜歡素白的顏色,你也多備些這樣顏色的衣裳,還有,她最怕冷了,夜里房里要生著火,可別凍著她。”
李嬤嬤頷首道:“福晉放心,奴婢都準備齊全了?;貋韴笮诺男P可說了,格格的樣貌和福晉年輕時一模一樣呢。”
那拉氏輕輕點了下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昨日,蕭柟抱著念雪回來,眼看著孩子沒救了,心里那點念想也沒有了,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湖邊。
水蓋過了鞋面,蓋過了膝蓋,蓋過了脖頸,她想著,很快,這世間的一切苦難都與她無關了。
就在湖水漫過她的頭頂時,她被人救了上來,救她的竟然就是佟老爺那一行人,佟老爺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鳳求凰,當急便跪下去,喊她“格格!”
她現(xiàn)在還懵著呢,她是格格?現(xiàn)在不是已經民國了嗎?哪兒還有什么格格?
那些人把她帶進一家客棧,安置在一間屋子里,派了個嬤嬤來照管她,要在回府前,教她一些東西。
那嬤嬤姓胡,據(jù)說是當年跟著她母親,王府的福晉那拉氏的,胡嬤嬤給她驗身后,確定她就是瑾王府的柟格格。
這胡嬤嬤也不是一般人物,乃是自閨中就跟著她母親的,家里是醫(yī)藥世家,對小孩子傷風受寒的病癥自然不在話下,念雪經她之手,已經退了燒了。
經了那場病,蕭柟再不敢離開念雪半步,此刻仍緊緊地抱在懷里。
胡嬤嬤看見格格的模樣,覺得格格對念雪,就像是當年福晉對格格一樣,總怕她傷著病著,恨不能捧在手心里護著。
“格格,走了這么久,您也餓了吧?吃點東西吧,念雪讓奴婢抱著。”胡嬤嬤伸手來接,蕭柟卻始終緊緊抱著孩子不放,胡嬤嬤知道她是太怕失去這個孩子了,昨日孩子燒成那樣,只差那么一點兒,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我不餓,嬤嬤您不用管我?!?p> 念雪哇哇哭了起來,胡嬤嬤道:“想是念雪餓了,格格還是吃些東西吧,不吃東西,哪有奶水喂孩子???等到了王府,奴婢去找個奶媽子,孩子就不愁沒有奶喝了?!?p> 胡嬤嬤一副菩薩心腸,待人極好,想她那位母親,也是一樣的。
蕭柟把念雪交給胡嬤嬤,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起來。
這糕點做得極為精致,不僅是花樣精巧,味道也比民間賣的好,真不愧是皇室人家。
清朝的格格,那她應該姓愛新覺羅才是。愛新覺羅?蕭柟,這才是她的名字吧?
從今往后,她是高高在上的格格,沒有人可以欺負她,欺負她的孩子了!
“額娘,不就是個冒牌貨嗎?您去見見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我去接?”佟佳氏的女兒雪芙不滿地道。
佟佳氏道:“乖女兒,可別胡說,她是你妹妹,這府里的嫡女,你這做姐姐的,不得去裝裝樣子?你阿瑪疼你,是斷不會讓你嫁給那殘廢的,只要她頂了你,你就不用去受這份罪了?!?p> 提起馮大帥那殘廢的兒子,雪芙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咬牙切齒地道:“那色鬼,前些日子我去買胭脂,他還對我動手動腳的,惡心死了?!毖┸接檬秩ヅ囊路路鹉侨肆袅耸裁磁K東西在她身上。
佟佳氏道:“雪芙,這幾日你可別再鬧脾氣了,讓他們寵著蕭柟,千萬別惹你阿瑪生氣,你大娘那邊,也要時常去看望,別落了話柄在別人手里?!?p> 雪芙扭著身子撒嬌道:“額娘,我才不去那老婆子那兒,都要死的人了,有什么好看的?”
“雪芙?!?p> 佟佳氏在她面前好說歹說,雪芙才答應下來,兩人一臉陰謀得逞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