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女孩子一直在這郭府西北角的小院子里過了兩日。
徐媽也不大管她們,徐媽跟她們說了,這兩日只要不出這個小院子,愛怎么玩怎么玩。
幾個女孩子見徐媽這么和氣,心中暗喜。
她們閑著沒事,便在一起拉話兒。
臘梅這才知道,在她們五個女孩子中,原來小鵝是最先被買來的一個丫頭。
小鵝的娘身體不好,她爹也是不管不問,整日里游手好閑,有點錢就去賭場上耍。她爹在賭場上斷斷續(xù)續(xù)借了人家二兩銀子的債,已經兩個月了,人家催著還,她爹輸得是一干二凈,口袋底都摳出個洞來,也沒能摳出個子兒,拿什么還?只好一味地跟人家說好話。
債主也是逼得緊,小鵝的爹沒辦法,就只好求別人轉借一下,別人也知道他爛賭成性,十賭九輸,要是三兩百文錢,還可以借他一借,可這二兩銀子,誰知道他啥時候有來?
雖然不肯借錢,但都是賭友,有困難大家想嗎,當時就有人出了主意,說雞洼村有個人在京城做事的,回來幾日了,要替主子買幾個丫頭,問他舍不舍得讓閨女去人家里做丫頭。
小鵝的爹就在想,小鵝是個女孩子,終究是人家人,遲走早早走都是走,便是嫁人,彩禮才多少錢?不若這會子讓她去,自己還能多拿些,何樂而不為?!
小鵝的爹這么一合計,便爽快地答應了,就托人找到王富貴,王富貴看了小鵝,就覺得這丫頭還不錯,王富貴出十兩銀子,小鵝的爹就說,孩子養(yǎng)十二年,好歹一年算一兩銀子吧?
小娥的爹虛報了兩歲,又有賭友幫襯著說好話,說這孩子仁義著呢,您的主子賺大了!王富貴聽這么說,也就答應了。
小鵝見她爹要賣她,就哭著去求娘,她娘躺在床上嘆了口氣,對她道:“鵝呀,娘也是沒辦法,你爹他哪回是聽我的?你聽娘說,你去了也好,娘這身子,說走就走了,到時候哪個疼你來?你就是留在這個家,也別指望你爹對你好了,你那哥哥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跟你爹一個貨色,你也就別指望你哥嫂能善待你,我還尋摸著我走了你可咋辦呢?這也好,你去那邊,起碼能有吃有穿,將來你大了,主子做主,好歹給你能配個小子,娘就尋摸著以后你要比在這個家強呢,即便你能留下來,等娘走了后,你爹到時候手頭缺了,還不知要把你配到什么人家呢,鵝呀,娘也是一夜未睡,就琢磨這個事呢!”
娘的話說的在情在理,母女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回,她娘又抖抖索索地從腕上抹下那只銀手鐲,對小鵝道:“鵝啊,這只手鐲是娘嫁過來時你外祖母給的,還有一只你外祖母在你二姨出嫁時給了你二姨,你爹有好幾回哄我要當了它,我都不許,我說這是我留給你出嫁時戴的呢!現在看來,即便你在家,到時我走了,它也戴不到你的手上,也會被你爹輸掉呢!娘現在就把這個給你,它雖然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你好歹也留個念想,等到你嫁人時,把這個戴在手腕上,就算是娘送你出嫁了!”
小鵝的娘把那個銀手鐲戴在了小鵝的手上時,小鵝已經哽咽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就這樣,小鵝以十二兩銀子被她親爹給賣了。
小鵝說自己的故事時,姑娘們眼淚嘩嘩的,臘梅嘀咕道:“我要能有你這么個娘疼著,哪怕是一天,我就是死了也是無憾了。”
接著臘梅又說了自己被賣的事,姑娘們這才曉得,原來臘梅是被后娘賣了的,她們都以為臘梅上一回就是想逃跑,只是尋不著路,繞來繞去卻被逮了個正著,今兒個聽了她這么說,真是冤枉了她,于是都說她出來比在家好呢!
那個鵝蛋臉的姑娘,她連名字都沒有,在家里就被叫丫頭,她的故事又是不同,她說她被賣了,連一滴眼淚都沒掉,她在那個家里已經傷心透了。
她原來是個拖油瓶,她娘本來就不喜歡她,嫌她是個女孩子,她跟她娘到了那家的時候,那家里也有個跟她一般大的哥哥,家里還有個祖母,一家人都不喜歡她,排擠她,等到她娘又生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在家里的地位就更加低下了,他們家老是說養(yǎng)她沒有用,在家就是吃閑飯的。
等她聽說她的后爹要賣她時,她興高采烈地就同意了,她說那一天一家人是極少有的齊心,過年都沒有這么高興過,等到她走的時候,她娘還掉了淚了。
鵝蛋臉的姑娘說:“我連看都沒看我娘一眼,坐上車連頭都沒有回就走了。”
臘梅就皺眉問,“難道你就不想你娘?”
“想她?”她道:“我在家里,就跟個后娘養(yǎng)的一樣,你以為你后娘對你不好,我親娘就對我好了?還不是三天兩頭的打我!他們家的人倒是沒一個對我動過手,可是那種對我的冷漠以及白眼,我實在是受不了,我寧愿他們打我兩下,不要對我這樣,或許我心里還好受些。打我的都是我親娘呢,我到現在都懷疑我是不是她親自生的呢!”
她這么一說,姑娘們反倒笑了,小鵝道:“這你倒是不用懷疑,這樣的親娘在我們那里也是有的,這世上多了去呢,誰讓你托生姑娘家來著?!你要是托生個小子,或許你娘能把你疼上天也未可知呢!”
小鵝說完又笑道:“你這么一說,我都覺得自己在家里幸福死了!”
鵝蛋臉的姑娘便道:“我覺得我現在就幸福死了,咱出來這些日子,有吃有喝,還沒人打我,我要是在家這十來天,最少也得被打三回!”
臘梅就捋了鵝蛋臉姑娘的手臂看,光溜溜,白白嫩嫩,于是就撇了嘴道:“你這也叫打?”
眾人都不解,道:“你這能看出什么?”
眾人見臘梅只搖頭不說話,也就不問了,就轉移目標,要那個跟她們差不多大的姑娘說說她的事。
那個姑娘故事簡單,家里沒有父母,她爹娘都因病去世了,她就跟著祖母過活,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有時挖些野菜充饑,有時她祖母去人家地里“討”要些來吃,王富貴的家離她們家不遠,她祖母就把她給王富貴送去了!
又問那個最小的姑娘,她就說她在家排行老大,家里共有四個女孩,最小的還在吃奶,她娘又懷上了,還不知是弟弟妹妹,她說她在家里爹娘從來沒有打過她,也都很疼她,四個孩子爹娘都疼,只是家里靠爹一個人,日子實在艱難呢。
她說:“我來的時候,我爹我娘都抱著我哭,我爹跟我說,說等家里日子緩過來,一定央人來這里把我贖回去呢!”
眾人聽了,覺得她還算好,即便是她爹娘沒這個能力贖她回去,她起碼還能有個念想。
臘梅就想起小黑哥要贖她的事。臘梅就想,只要小黑哥把自己贖出去,到時候她就嫁給小黑哥!
二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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