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湛藍色的衣擺被大風(fēng)吹起,不停的上下顫動。
白玉瑪瑙腰帶將身形束縛的十分硬朗,純金腰牌垂掛在玉帶之下,金光閃爍,熠熠生輝。
他膚色略深,雙眸狹長深邃,濃眉似劍斜飛而上,氣質(zhì)卓然,俊逸尊貴。
“無需多禮,都起來吧?!?p> 南崇林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無論是看相貌還是聽聲音,全然不像是暴政嗜血之人。
聽見他的命令,堯浚才率領(lǐng)身后的士兵們站起來。
“屬下知道島主今日要來,已經(jīng)提前命人備好了雅閣,還請島主大人賞光,進屋一坐!”
堯浚親自走上臺階,站在府門口,示意南崇林跟隨自己進去入座。
南崇林微微點頭,跟在堯浚身后進了府,帶著的一大群士兵自然也跟著去了。
院子和操練場很快便被南崇林的人占據(jù)了,府邸上下氣氛壓抑,略顯沉重。
夜闋心看不見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能夠聽見軍隊走過的聲音。
聽上去來府邸的人不在少數(shù),走起路來踢踢踏踏,轟鳴作響。
外面動靜這么大,一定是南崇林來了!
夜闋心在心中猜測,就是不知道他來堯浚的府中做什么。
之前她也曾偷聽到一點京汨和夜毓一的談話,好像是說迦楠島中不太平,內(nèi)斗紛爭此起彼伏。
她并不確定這個堯浚是否真的在為南崇林賣命,但今日南崇林大張旗鼓的前來,必定是有大事。
她往前走了幾步,鎖鏈開始緊繃,此刻她離門口只有一丈不到的距離。
瞇起眼睛盯著門縫看了許久,隱約能夠看見人來人往。
堯浚讓人為南崇林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倒了杯熱茶,隨后拉開一張凳子坐到了南崇林的右側(cè)。
“聽說島主大人帶了兩隊士兵前來比武,不知什么時候開始?”
南崇林抿了一口茶,抬頭瞥了一眼堯浚。
“若堯?qū)④姺奖愕脑挘韧赀@杯茶便可以開始?!?p> 堯浚聽聞,趕緊點頭回復(fù)。
“方便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島主大人大駕光臨,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南崇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話聲音也沒有絲毫起伏。
看似沒有波動,堯浚卻不知道他的心中早已掀起狂風(fēng)巨浪。
一杯茶很快喝完,南崇林放下杯子站起來。
“既然休息完了,比武儀式不妨早些開始吧。”
堯浚聽后,連忙朝身后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意會之后匆匆退下,奔向了操練場。
操練場的人得知比武即將開始的消息后,趕緊將最后一點瑣事準(zhǔn)備好。
南崇林跟在堯浚身后進入了操練場,操練場上已經(jīng)擺滿了座椅。
桌子上準(zhǔn)備了瓜果點心和茶飲,兩邊架著各類兵器供比武人自行選擇。
南崇林坐在正中央的高椅上,頭頂懸著矮帳用來遮陽。
堯浚眼神陰沉,心事重重。
比武大賽很快就拉開了序幕,明明還在寒冬之時,天氣卻燥熱無比,太陽熱得像是烈火。
夜闋心倚靠在圓柱上,聽見外面?zhèn)鱽碚鹛祉懙墓穆暋?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感覺在舉行什么大典似的?”
她默念一句,聽見門口的兩個守門人在竊竊私語。
“聽說島主今日前來堯府,是為了變相收權(quán)?!?p> 另一個人又問,“此話怎講?”
“島主帶了兩隊人馬,表面上是說為了和堯府中的士兵們比武,實際上就是為了替換自己的人?!?p> “你的意思是在堯府安插他們的眼線?”
那個人沒有說話,卻重重的點了頭。
“那還得了,堯?qū)④婋y道不知情?”
“怎會不知,府邸上下都已經(jīng)傳遍了,只是堯?qū)④娺€沒有對策,所以暫時配合他罷了。”
“堯?qū)④娺@些年兢兢業(yè)業(yè)任職,卻沒想到最后還是不得善終?!?p> “可不是嗎,這堯府啊,要涼了哦!”
夜闋心一字不落的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不由皺起了眉。
都說南崇林暴戾無常,為什么他不直接收了堯浚的兵權(quán),反而刻意用這種費時費力的方式呢?
夜闋心有點想不明白,彎腰用手去拉扯鎖鏈,卻始終無濟于事。
與其在這里獨自掙扎,不如先睡一覺養(yǎng)足了精神再說。
她走到圓柱邊躺下,蜷縮成一團,抱著膝蓋,微瞇雙眼。
這兩天的奔波確實有點勞累過度,夜闋心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到一覺睡醒時,太陽已經(jīng)換了一個方向,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照得她睜不開眼睛。
外面的打斗聲已經(jīng)消失了,鼓聲也沒了蹤跡。
夜闋心揉了揉雙眼,走到方才的位置,盯著門縫看了許久。
她看了看兩邊,居然守門的人也不見了。
她輕聲喚了一句,用以試探。
“有人嗎,有人在嗎?”
院中寂靜無聲,沒有絲毫回應(yīng)。
夜闋心這才確定后院中的人都走光了,至于他們到底去哪里了,她完全沒有預(yù)感。
一天沒有吃飯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感覺再不進食就要暈過去了。
“有沒有人啊,我要見堯?qū)④?!?p> 她放聲大喊,屋中甚至傳來了自己的回音。
過了許久,后院的大門才被人打開。
夜闋心從門縫里看見了堯浚,還看見他前面站著一位身著藍衣的男子。
堯浚一路上唯唯諾諾,對那位男子恭敬無比,說起話來點頭哈腰,唯恐說錯了話。
能讓堯浚這般畏懼的,十之八九就是南崇林了!
夜闋心一邊在心中肯定著自己的猜測,一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夜闋心本能的向后縮了幾步,躲到了圓柱后面,可是腳上纏著的鎖鏈卻無法躲藏。
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外面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昏暗的房屋。
“島主,這里真的沒有人!”
堯浚彎著腰,還在為自己辯解。
也不知道府上哪里來的奸細,竟然將他囚禁夜闋心的事情透露給了南崇林!
南崇林一言不發(fā),快速掃了一眼大堂。
大堂中空空如也,除了桌椅外,確實沒有看見人。
他微微皺眉,以他對報信人的認(rèn)知,覺得自己得到的消息不應(yīng)該為假。
堯浚繃著神經(jīng),不敢大口呼吸。
南崇林向前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地上有硬物拖動的痕跡。
他順著痕跡一路走去,一下便看見了鎖鏈。
南崇林快步繞到了圓柱之后,一把就將夜闋心從暗處給拉了出來。
夜闋心被嚇了一跳,手腕幾乎要被他捏折了。
“你是誰?”
南崇林將她拉到自己面前,俯視著她。
夜闋心不敢抬頭,兩只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到底是誰,為何跟人說自己與我熟識?”
南崇林的話讓堯浚忍不住猜疑,夜闋心果然是在騙他,南崇林根本就不認(rèn)識她!
他懸在喉嚨口的心總算放下了,還好不認(rèn)識,這樣南崇林也就不會因此責(zé)怪自己了。
夜闋心的頭低得都快要與自己的腰齊平了,南崇林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頭揚起來。
抬頭的瞬間,她雪白的肌膚如同月光照進了南崇林的眼底。
夜闋心水汪汪的雙眸勝似白玉杯中的花茶水,柔和的讓人不惜沉溺于此。
“我、我誰也不是,就是一個普通女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錯,就被那位將軍囚禁在這里!”
她伸手指著堯浚的方向,咬著嘴唇,眼眶潮濕。
南崇林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隨著她眼睛的轉(zhuǎn)動劇烈的抖動了兩下。
他捏著夜闋心下巴的手輕輕垂下,聲音也比方才溫和許多。
“你叫什么名字?”
夜闋心還未開口,堯浚便趕緊上來認(rèn)罪。
他跪倒在南崇林的腳下,不停的解釋。
“回大人,她、她是九公主殿下,夜、夜闋心……”
“什么?夜闋心?”
南崇林后退幾步,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夜闋心。
夜闋心看不懂他眼中的涵義,只覺得他對自己突然有了一絲防備。
“堯浚,你知道我是九公主還不趕緊放了我,若是被我二哥知道,一定會滅你九族!”
南崇林知道她說的二哥是誰,無非就是剛剛登基的夜毓一。
他側(cè)過頭,再次看著夜闋心。
“你可知我是誰?”
夜闋心當(dāng)然知道他的身份,“迦楠島的島主,南崇林。”
她直呼南崇林的名諱,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然而南崇林并沒有將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還有呢?”他又問。
還有?夜闋心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沖他搖搖頭。
“你不是跟人說我們之間有所聯(lián)系嗎,難道你真不知道?”
夜闋心瞪大雙眼,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聯(lián)系?
“那、那是我為了自保,胡編亂造的,島主大人請開恩!”
她的命就握在南崇林的手里,說起話來不敢太猖狂。
南崇林見狀,確定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其實就是前島主南曜之女。
當(dāng)年夜闋心被皇城中人接走時,南崇林就在旁邊,他親眼看著襁褓里的夜闋心被抱上了馬車。
她放聲大哭,圓圓的小臉蛋漲得通紅。
南曜看見馬車漸行漸遠,悄悄回過頭來抹了一把眼淚。
南崇林知道,即便自己以后掌權(quán),總有一天還是會面對夜闋心回歸時的威脅。
這些年他過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表面上殺戮連連,無惡不作,實際上心里謀算著更遠大的前程。卻沒想到夜闋心回來的這么快,他的計劃甚至都還沒有開始實施。
夜闋心長大了,美得這般驚心動魄,全然不同于當(dāng)年蜷縮在襁褓里的小嬰兒。
南崇林看著她,思緒已經(jīng)飄遠。
若是今天沒有見她,南崇林恐怕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所措,但他現(xiàn)在能體會了。
“島主大人?”
夜闋心見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以為他鐵了心要除掉自己了。
南崇林飄遠的思緒這才被拉扯回來。
他并不打算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就這樣蒙在谷中,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
“來人,放了她?!?p>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讓身后的堯浚一陣哆嗦。
沒想到向來殺人不眨眼的南崇林,居然能夠忍受一個陌生女人將自己當(dāng)成幌子,亦或是擋箭牌。
他不知道南崇林在想什么,低著頭不敢發(fā)表任何意見。
夜闋心一陣歡喜,對南崇林的印象似乎變好了許多。
有人過來解開了夜闋心的鎖鏈,她的雙腳頓時得到了解放,只是腳腕上的血痕微微發(fā)疼。
“謝謝島主大人!”
夜闋心學(xué)著堯浚的樣子,對著南崇林的方向大大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