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俞與歐陽云二人隨同二十名護衛(wèi)快馬直奔京城。一路奇峰幽谷,險道深壑,景色壯麗,可歐陽云一直不言不語只顧催馬趕路。李俞有心開導他,找他閑聊幾句,也聽不見他多說幾個字,還道他始終想著那夜的談話,心中仍在猶豫抉擇。
小隊人馬日夜兼程十五個晝夜,風塵仆仆,終于抵達京城。邁進城門已是黃昏,城中大街上熙來攘往,熱鬧非常,到處張燈結彩,充滿節(jié)日的喜慶氣氛。李俞勒馬停在街頭,恍然大悟,原來將近年關,再過幾日便是春節(jié)??粗莾纫黄楹停傩杖巳讼残︻侀_無憂無慮,眼眶紅潤了。想起現(xiàn)在仍駐守在防線上的將士們,他們已有多久沒有與家人團聚,舒舒服服的過一次年了。
李俞不愿多想,揚鞭輕抽馬臀,一馬當先,向靖王府奔去。
靖王府本不在京城,自當在靖王的封地。但自李俞被任命為征虜平北大將軍后,皇帝便在京中賜了府邸,并將靖王府上下老小全部接入京中居住,美其名曰替李俞照顧家眷,實際司馬昭之心,帝王權術罷了。
轉過兩個街角,便到了一處大宅之前,牌匾上書“靖王府”三個鎏金大字,青墻琉璃瓦,丹漆金釘銜銅環(huán),門前兩座高大白玉石獅鎮(zhèn)守,威風凜凜。
李俞馳馬奔至門前,兩名護衛(wèi)家將便上前叩見靖王,一人扶李俞下馬,一人連忙入府通報。眾人齊至門前下馬,隨李俞入內。忽然李俞停步,回頭尋找,卻唯獨不見了歐陽云。
李俞急問眾人:“歐陽道長呢?”
眾人經此一問才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無一人知曉歐陽云何時不見。
一隨將道:“稟將軍,入城之后歐陽道長便一直跟在隊伍后面,屬下也不知道長何時不見,或許失神走散也說不定?!?p> 李俞心中一沉,覺著歐陽云今日白天無精打采,心事重重,比前些日子更加失魂落魄,心中既是擔心又有些不安。叫過家將護衛(wèi)命道:“派些人手去城內尋找一名藍衣道長,若城內尋不見便到城外尋尋,找到了請他快快來府?!?p> 安排妥當,那名家將立刻小跑進王府叫派人手去了。李俞撣了撣衣袍塵土,跨階而入,眾人緊隨其后跟進王府。
歐陽云并未走遠,棄了馬兒,就站在街尾背光處望著李俞眾人走進王府。不一會之前去喊人手的那名家將帶著十幾個家丁從府內奔出,朝來路尋去。歐陽云身處黑暗,眾人不曾察覺這里還有一人窺視。
府內傳來男女老少歡樂的笑聲。歐陽云內力深厚,聽覺自然靈敏,甚至聽見了一名女子溫柔激動的呼喚,呼喚著她的愛人,她的俞哥。
歐陽云站在院外,聽著院內的歡笑,神情落寞蕭索。心底又忽然冒出一種熟悉的滋味。美好的記憶人人不愿忘記,可那刻骨銘心的苦楚時間久了也會讓人懷念。歐陽云想起了從前自己也如現(xiàn)在這樣,站在院外,聽著院內的人語不肯離去,現(xiàn)在想來當初那般情景,也是一種幸福。
歐陽云落入回憶,忽見八人抬著一臺大轎子停在門口,須臾一小隊家將從門內整齊奔出列于轎前轎后,李俞身穿華貴官服在眾人護送下,坐進轎子。隨著一聲起轎,家將前方開路,轎夫抬轎而行。
歐陽云也不聞李俞要去何地,僵在當?shù)?,所有目光全部被門前一名衣著華美懷中抱著孩童的少婦吸引,再也不能偏移一寸。
歐陽云眼圈濕潤了,是久別重逢的激動。四年了,一別四年,你變得更加美麗成熟了。那少婦正是小師妹楚楚。
歐陽云百感交集,仿佛又回到了水澗閣,好想上前道一聲師妹,卻如何也發(fā)不出聲音。只是這樣望著,望著,直到楚楚與眾人轉入府內,關上了大門,歐陽云眼中似乎還映著她倩麗的身影。
“她有些胖了,一定過的很幸福。”歐陽云不知在對誰訴說,然后轉身,消失在萬家燈火中。屋檐下蒸騰的空氣星點濕咸。
“店小二,給我打十斤白酒!”歐陽云的聲音震得夢仙樓的招牌差點沒有掉下來。
一名瘦小如猴子般臉上有些小麻子的店小二諂笑著迎到門口,躬身讓道:“道爺樓上請!酒馬上就給您送上?!?p> 歐陽云登上二樓,揀了一處僻靜角落坐下。正當飯口,酒館生意還不錯,二樓幾乎坐滿,吵吵嚷嚷的,誰也沒對這個中年道士多加留意。美女、美食、美酒,有了這三樣,世上還有什么還能把食客的注意吸引?
歐陽云獨自坐在方桌旁,愁眉苦臉。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那是上次黑衣人給的裝著血丹的瓶子,如今已經空了。只見歐陽云左手猛提真氣掌中一握,白瓷瓶硬被捏碎。歐陽云沒練過鐵掌功、金剛指等外門功夫,手掌縫里立刻流出鮮血,滴在桌子上。歐陽云也不理會,更看不出有多疼痛,任平血流成串,殷紅了桌上一小片。
店小二端著兩壇白酒來到歐陽云桌旁,立刻看到了桌上的鮮血,驚慌的有些過了頭:“呦,道爺這是干嘛啊,流了這么多血,小的去給你拿些紗布包扎一下吧,可別要壞了筋骨?!?p> 歐陽云一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掌縫間正在滴血,連忙運起內力,封固了傷口,血瞬間止住,凝上了一道深紅色的血痂。
店小二瞪大眼睛,嘆為觀止,驚呼:“道長好武功?!?p> 歐陽云掏出二兩銀子扔在店小二端著的托盤上,自己伸手拎過兩壇白酒。
店小二客氣道:“道長不用著急,喝完再會鈔也讓來得及?!币贿呎f一邊將酒碗遞上桌子,“道長不來點酒菜么,本店的醬牛肉全城聞名,要不要給您切一些嘗嘗?還有本店的蒜香豬舌也是美味之極,也給道長上一盤?”
歐陽云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倒酒。
“那道長慢用,有需要再喚小的。”店小二自討沒趣,便不再多費口舌,收回托盤,灰溜溜的退下。
歐陽云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因為所練內功的關系,他本是不能喝酒的,可現(xiàn)在卻像是完全無所顧忌,喝完一碗又喝一碗,只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多好,醉了便可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做,當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是天亮。
就這樣,歐陽云不停的喝,不斷的喝,甚至連休息一下都不肯。兩壇酒很快喝光了,又叫店小二送上了兩壇,食客走光了,歐陽云的酒卻還沒有喝完。他現(xiàn)在已經醉了,全身發(fā)紅,兩眼發(fā)直,全身衣袍都被酒水浸濕,可還在把碗里的酒一氣兒倒進口中,大部分還是灌進了喉里。
“店小二,再拿兩壇酒!”歐陽云喝完最后一碗,呼喚道。
此刻酒館的二樓只剩下歐陽云自己,沒有誰愿意跟一個大吵大嚷的醉鬼共處一室,好事兒是不會發(fā)生的,倒霉事兒倒會經常光顧。
這時,一名方臉粗短的漢子,端著兩壇白酒走上二樓。徑直來到歐陽云桌旁,客氣的道:“道長你的酒來了?!?p> 歐陽云半睜醉眼,道:“剛才那個猴子呢?”
方臉漢子奇怪的問道:“猴子?道長您在說笑呢,哪里有猴子?”
歐陽云囫圇地道:“我說剛才那個店小二,你不是?!?p> 方臉漢子從容答道:“哦,你說麻四兒啊,他已經回家了,我是這店兒打更看門的,您看我們現(xiàn)在已經打烊了,滿酒樓就剩您老一位了。不過您盡情喝,這是本店兒的規(guī)矩,喝多久都沒關系,小的都在這伺候著您。”
歐陽云環(huán)顧一圈,才發(fā)現(xiàn)樓上真的只剩下自己,看來人家真的是打烊了,說道:“好好,貧道喝完這兩壇便去,你忙你的去吧?!?p> 歐陽云沒等說完已經等不及,端起剛倒?jié)M的酒碗又遞進嘴里。
方臉漢子走下樓梯,回望一眼猛灌自己的歐陽云,嘴角浮出一絲奸笑。
這小小的二樓,酒香四溢,只能聽見歐陽云吞咽酒水的聲音,只剩下安靜的時光陪著他醉飲。終于,一聲酒碗打碎的清脆響聲終結了這一場豪飲,他做到了,他把自己喝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嘿嘿嘿……”兩聲陰險的笑聲從樓梯傳來。接著便出現(xiàn)了一張方臉。剛剛的打更小二探出半個腦袋,望向歐陽云這邊,在他短粗的身后還跟著一名黑袍馬臉中年武者站在樓梯半截腰處,挑眉向二樓張望。領口處的火焰在酒香中歡快舞蹈。
“想不到他還真能喝!”方臉漢子說道。
黑袍人站在一旁說道:“齊師兄,咱哥倆也算為本教立了一功,回去教主定有賞賜?!?p> 方臉漢子便是黑袍人口中的齊師兄,說道:“能為本教辦事就是福氣,你知道我求了半天霍長老,才爭取到這次機會。賞賜不賞賜我倒不在意,多為本教出力,哪天霍長老心情好沒準傳你我一套掌法拳法的,那可是受用無窮。”
黑袍人道:“師兄說的是?!?p> 方臉漢子:“林師弟呀,跟著我出來辦事絕對有你的好處。你看這是什么?”
只見方臉漢子從懷中掏出一紙包,打開來里面卻只裝著一小撮白色粉末,香氣撲鼻,可那穿黑袍的林師弟見了,驚喜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了眼眶?!斑@是香蟬散!”
齊師兄得意笑道:“林師弟好見識啊,這就是本教圣藥香蠶散,武林絕頂淫藥?!?p> 林師弟羨慕的問道:“師兄何處得來此藥?我聽說這藥是教主專門發(fā)給各堂口長老沖破上層內功時用的,服用之后不但大大有助于本派武功的修煉并且**旺盛精力充沛,就算是石女冰姑也能讓她流出水來。夜寵七八個更是不在話下?!?p> 齊師兄笑道:“此藥正是霍長老賜給我的,要我把這藥找機會給那道士服用,便是大功一件。這好東西我哪舍得都便宜他,剛才在后廚給他取酒時沒將這藥全放進去,偷偷地留下一些。你別看就這么一丁點,一會我倆去那含香樓快活的時候恐怕所有姑娘都上也不是咱哥倆的對手?!闭f到激情處淫笑不止,林師弟更是神往的口水都已流下三尺。
林師弟道:“能有這種福利萬分感謝齊師兄不忘了師弟啊,就算長老給我個堂主換我也不換?!?p> 齊師兄豪闊的說道:“以后跟著我辦事,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F(xiàn)在快去后廚,把那店小二跟掌柜的尸體都搬到柴房,我在此盯著那道士,等他走了,點一把火把這酒館燒了,然后就大功告成,你我二人……”
二人眉來眼去挑眉聳肩,發(fā)出猥瑣淫恥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