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一聲聲嘆氣孤零零的在廣場上飄蕩,周圍除了老族長的屋子還亮著,其余的都關(guān)窗吹燭,村里的人大都已經(jīng)睡下。
就在這廣場的邊緣,本是拿來晾曬農(nóng)具的架子上,李楚被縛手束腳的綁在上面,仰望深邃的星空,思考著永遠(yuǎn)也想不懂的問題。
“我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這么倒霉,為什么千方百計也擺脫不了這個女魔頭!”
“還什么大恩人,我看分明就是不講道理的霸道女魔頭!”
“早晚有一天,我李楚練好了武功,我也要把你紅靈兒綁在柱子上吹冷風(fēng),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
李楚憋屈啊,被三個大漢聯(lián)手綁在架子上后,心里沒有一刻不再咒罵紅靈兒,實在是自己被欺負(fù)的狠了,又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面前顏面掃地,從救人的小俠士一下子變成階下囚,這種憋屈積累了幾日,在這一會兒全都化成了心里的咒罵,最后從嘴巴里發(fā)出又一聲嘆氣。
“你吃大魚大肉讓我吃面條,衣服也給我穿破的,現(xiàn)在又讓我深更半夜吹涼風(fēng),你的心比蛇蝎還毒,你的腸比頑石還硬!”
李楚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跟紅靈兒呆的久了,心里都出現(xiàn)了一些陰暗面,詛咒的詞兒也無根自生一般多了許多。
“不行不行,我怎么變得這么惡毒,我怎么能跟一個女流之輩一般見識,更不能跟那些鄉(xiāng)民動粗,他們也都是被那女魔頭洗腦的受害者。我忍了!”
李楚鼻孔憤憤噴氣,天空零落的云朵像是也被他吹的緩緩飄遠(yuǎn)。忽然遠(yuǎn)處的房門被推開,一個柔弱的身影走了出來,穿過廣場走近李楚這里,李楚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正是小姑娘。
“你怎么過來了,外面風(fēng)這么大,小心著涼!”李楚率先開口。
小姑娘感到一絲溫暖,靠近李楚身邊,看見李楚被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架子上,無法活動,也不知要將他綁到何時,心中不忍。
“小哥哥,我來給你送件外衣,你披上,不要著涼!”她是專程跑出來拿外衣給李楚,此時手中正提著衣服,想要給李楚披上。
“多謝你,我皮糙肉厚不打緊的?!?p> 小姑娘手上一頓,可還是咬著唇邊將外衣披在了李楚身上,低著頭,聲音小的連自己可能都聽不清:“還是小心點好?!?p> 李楚也不好拒絕人家一片好心,身上也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同樣是女子,怎么差距這么大呢?”李楚不禁冒出這樣一個對比,“還大恩人呢,我看連小姑娘半點都趕不上!”
啪!
遠(yuǎn)處族長一旁的房舍窗子猛然落下,不知是風(fēng)吹倒了叉桿還是有人大力關(guān)窗,那聲音似是帶著怒意傳進(jìn)李楚的耳朵。
“這都能聽見?我可是在心里說的?。 崩畛粋€激靈,他知道那間屋子是老族長特意打掃出給紅靈兒居住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雙眼睛正躲在暗處朝這邊緊盯著自己,脖頸后都有了些涼意。
“妹子,外面冷,快回屋吧!你身上還帶著傷呢?!崩畛幌胱屝」媚锟煨╇x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只要小姑娘不走,那自己就要大難臨頭。
“我睡不著,我總想起爺爺?!毙」媚锊]有領(lǐng)會李楚的意思,說著已經(jīng)坐在了李楚腳邊,倚著木架子,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要陪李楚呆上一會兒,又或許是想要李楚陪自己呆上一會兒。
李楚等了幾個呼吸,發(fā)現(xiàn)屋舍那邊再沒有什么動靜,神經(jīng)才稍稍放松?!卑パ剑还芰?,又不是我讓她來找我的,我被綁著又動不了,跟我也說不著!”
俯瞰小姑娘瘦小的身影,也知她親人離世心中難過,不忍再趕她離開。其實他也愿意跟小姑娘呆在一起,因為他感受得到小姑娘看自己時眼中的光彩是崇拜的,想必自己救了她,在她心中有如英雄一般,形象定是高大無比,與她在一起,能夠深刻體會到俠士的風(fēng)光。
“人死不能復(fù)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累病了身體爺爺也不愿意看到。我看這村子的人還挺好的,明天我替你求求紅靈兒跟老族長,讓你就先安頓在這里吧?!?p> 小姑娘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心里卻有個聲音想要脫口而出,“我能不能跟著你?”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李楚也不知怎么再安慰她受傷的心靈,沉默的目光中滿是憐惜。
小姑娘本是見李楚一人被留在這廣場上,孤單凄涼,想要來陪伴他一會兒,可是發(fā)現(xiàn),即使坐在他身邊,兩個人相互陪伴著,可還是那么孤單寂寞,就像那漫天的繁星,雖然都在同一片夜空下,彼此間的距離卻是無限的遙遠(yuǎn)。
小姑娘畢竟身體虛弱有傷,在李楚身旁趴了一會慢慢地睡著了,或許只有在李楚的庇護(hù)下她才能安心的睡下吧。
一直照顧小姑娘的大嬸走出屋舍,將小姑娘抱回了房內(nèi)。安靜的廣場上,又只剩下李楚一人。老族長那屋子的燈光也滅了,李楚被綁在架子上,望著星空,獨享著這一時的寧靜與孤單。
他望著漫天的繁星,想著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漸漸勾勒出了這個江湖的樣貌。
“哎,原來人善被人欺才是這個江湖的真實的樣子。”李楚一聲嘆息,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是將他幻想中的江湖擊得粉碎。
“江湖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嗎?”他又想起了那日紅靈兒草屋屠殺之后的對話,記起了當(dāng)時腦海中閃過的一個念頭,“我要去改變這個江湖,江湖不應(yīng)該是充滿血腥充滿仇殺的地獄,應(yīng)該是俠義友愛的世界?!?p> “哎,還是算了,我一個小道士又能有多大能力呢,武功又低,連紅靈兒都打不過,怎么去改變江湖?!毕氲阶约旱钠接?,李楚頓時失去了信心,理想通常不過是激情下的豪言壯語,當(dāng)冷靜下來,才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與理想間的距離比到那天空中的星辰還要遙遠(yuǎn)。
李楚有些垂頭喪氣,望著那天空中的星辰,覺得自己真的非常渺小。
看著看著,李楚瞳孔漸漸放大,發(fā)覺這些星星的方位就像是一個人手拿寶劍,頓時找到了興趣,就以天空為布,星辰為筆,跟著自己的想象勾勒出一幅幅比武的人像。畫著畫著,眉頭一皺,“怎么畫出的都是紅靈兒!她怎么陰魂不散!不行不行!”
李楚猛烈的搖了搖頭,甩去紅靈兒的魔影。畫著畫著,又畫出了賭坊那個手持雙叉大胡子的身影,還有那個剛剛與紅靈兒打斗的捕頭的身影。
實在是這些日子也沒見過幾個人,只有這些與紅靈兒打斗的人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隨著想到他們,腦海中一幕幕他們與紅靈兒打斗時的畫面又重新浮出腦海,李楚仰頭回憶,更多的畫面閃過腦子,還有許多交手時的細(xì)節(jié)動作,在李楚的腦中不斷放大,一些當(dāng)時并不在意的地方,現(xiàn)在也看的十分清晰。
他在斷崖練了十年內(nèi)力,已有小成,體現(xiàn)之一就是耳聰目明,更因這些年間大量服用地河怪魚,身體機(jī)能異于常人。其實紅靈兒他們的交手快捷無比,可李楚眼中似是慢了不少,這種感覺他以為本應(yīng)如此也沒有向外人訴說?,F(xiàn)在仔細(xì)回想他們每一回合攻防的招式,尤其是紅靈兒與那個捕頭之間的比斗,就像二人又一次在眼前演示一般。
李楚漸漸目中空洞,完全被這些畫面吸引,神思更是專注在每一個動作上,這安靜的廣場無人打擾,反倒成為他靜心思考的最佳環(huán)境。
“紅靈兒那一鞭,如果那捕頭將刀豎擋之后不是舉刀直砍,而是斜長挑刺,怕是紅靈兒收鞭不及,定能傷其左肩!”
“若這樣一來,紅靈兒就不能不妨,要想破此招,紅靈兒就須左移半步,恰好可以利用鞭梢余勢,擊對方后腦,讓對手不得不防!”
一副一副畫面掠過腦中,都被李楚放慢了重新演練,更是將自己化作其中一人,去化解對方攻勢。他全是無心之舉,更是不知對方刀法或鞭法套路,完全是出自自己的本能去推演攻防。
在眾人眼中,刀就是刀,鞭就是鞭??稍谑裁幢鞴Ψǘ紱]接觸過,甚至兵器也沒見過幾樣,如同一張白紙的李楚這里,刀不但是刀,還可以是劍,還可以是叉,又或者是鞭,并沒有固定的形式限制,所以才有了在他推演中許多全不是刀法的變招。
如果一個名門子弟走進(jìn)李楚的腦中,看到李楚的推演,一定會笑掉大牙,笑他根本就是一個習(xí)武的門外漢。因為刀之所以為刀有其自身的優(yōu)勢與劣勢,有其形式的限制,所以才有如此多種類的兵器,和更多對應(yīng)的功法。
這些兵器的演化往往是為了適應(yīng)某一種極限的功法,從而被創(chuàng)造和改進(jìn),又或者,在有了兵器之后,再創(chuàng)造出與之匹配可以發(fā)揮其威力的功法。往往是一些大能之輩創(chuàng)造,而他們在創(chuàng)造前因多年的武功根基,早已適應(yīng)了兵器與功法,一直也無法走出兵器與功法形成的限制,即便能夠創(chuàng)造出功法,也是在之前功法之上的一種完善或放大。這些大能之輩隨著武功的提升,也都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是根深蒂固的思維就像一做大山屏障,想做出改變想突破也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只有鳳毛麟角的超能之人,才可以突破局限,自創(chuàng)神功,而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在任何時代都是天驕之輩,更是后人仰慕的傳奇??上攵@種思維局限的突破有多困難。上乘武學(xué)總有這樣一個觀點,叫人先要忘記之前所學(xué),最終才能大成,也是這個道理。
可李楚自幼只修習(xí)真氣內(nèi)力,從未正式接觸某一種兵器和功法,雖然有一根古怪的木精,但也只是平時拿在手里當(dāng)個棒槌比劃,不成套路。所以在他的推演中,沒有局限,刀也可以刺挑削點,劍也可以劈砍攔扎,鞭梢可以當(dāng)作拳頭,鋼叉可以替成手掌,這就讓他在攻防的推演中極為靈活,甚至一刀劈來,鞭化劍,劍化掌,掌化拳,拳化指都想出了數(shù)種化解的方法,在攻擊中更是融入自己靈活的腳步和敏捷的身手,一招之后可以化出十招變招,十招之后更有數(shù)著后招,可謂游刃有余。這也只是其一。
這也正是沒有功法兵刃局限的最大妙用。其實按常理,一種武功很難突破固有的局限,因為即便思維想到,但是身法卻跟不上,若一把刀人人都可以當(dāng)劍來用當(dāng)鞭來用,那天下也就沒有那么多種類的武器。但李楚與眾不同,他的身體機(jī)能遠(yuǎn)超常人,所以在他使來,往往普通人無法做到的動作或是速度他都可以輕松做到。這是其二。
自古那些絕世高手無劍勝有劍,萬物皆可為兵刃,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功力與身體已經(jīng)達(dá)到了突破,對兵刃的掌控超出了兵刃自身的限制,從而才能做到。
就連李楚自己都不知道,就在自己這無聊的推演中,自己竟已經(jīng)觸摸到了武學(xué)中的上乘的境界。這種境界若化成語言由李楚描述,他是萬萬不能,就算可以描述出來,在大部分武林中人的眼中也是天方夜譚貽笑大方,可若真是大能之輩聽到一定會將李楚奉為天人,此子不可限量。
不過也僅僅是觸摸那種仰慕的境界罷了,思維模擬得到,但真落實在手上又是另一番境況。此時的李楚完全樂在其中,也沒有在意其他的事情。但潛移默化中,他也在這推演中學(xué)到了太多太多,對他在武學(xué)上的進(jìn)步幫助不小。
到底這種與眾不同啟蒙能不能讓李楚走出一條不一樣的武學(xué)路,甚至今后達(dá)到刷新武學(xué)的巔峰,一切都還未知,還要看他的機(jī)緣如何了。
總之現(xiàn)在沉迷在推演中的李楚是快樂的,是著迷的。他已感受不到夜晚的涼風(fēng),聽不見叢林的蟲鳴,也看不見那天空一顆一顆閃爍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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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些雜事處理,更新不及時,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