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上只剩下一平道人與魏先生。他二人是燒過黃紙的兄弟,更攜手創(chuàng)立這天道盟,多年的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猜到對方心中所想。
“你想問我關于這位小兄弟的事?”魏先生開口問道。
“什么事都瞞不過大哥你,這位小兄弟剛剛被一個黑衣蒙面人救走,我們在櫻莊發(fā)現(xiàn)了那人發(fā)射的暗器,居然是魔火教的避火毒針,我擔心那小兄弟被魔教的人擄走!”一平道人面有憂色,此事只有他與白一飛知道,想要先與總舵主匯報,事前才未聲張。
“這個倒不用擔心,我已經見過他?!蔽合壬f道。
“什么?大哥你已經見過那孩子?”一平道人驚訝道。
“當時他正被那個昆吉大和尚追趕,我攔下昆吉,便要那孩子向東門逃跑,與他一起的就是救他的那個魔教中人,不過我看那人身形似是個女子,還受了重傷,應該不會對他不利?!蔽合壬又f道,“他二人向北逃走,若錯過了東門,我想現(xiàn)在或許還在城外東北方向的郊區(qū),明日天亮你派人去那里尋找看看?!?p> “一平知道了。不過一平要跟大哥說的卻不是這個,既然大哥已經見過這位小兄弟,有沒有覺得他很像一個人?”一平道人慎重提起。
“哦?”魏先生故作不知,豎耳聆聽。
一平道人忍不住說道:“這位小兄弟姓李名楚,是九兒帶回來的,我見過這個孩子,今年恰好十八歲,長相與王爺年輕之時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大哥在王爺身邊陪伴多年,難道不覺得嗎?”一平道人談起李楚,難掩內心的激動。
魏先生眸子明亮,微笑不語。
一平道人見魏先生神色便知他早就看出來了,便問道:“原來大哥早知我所想,那大哥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王爺失蹤多年的那個遺孤?”一平道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心中的疑問。
“或許是,或許不是?!蔽合壬患膊恍斓霓D身坐下,端起一杯涼茶一飲而盡,說出的答案卻讓人捉摸不透。
一平道人被魏先生搞的糊涂了,迷茫的看著他,不知他的話中含義。
“無論他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王爺已經死了,當年的靖家軍也已經不復存在,許多舊將都被分散在全國各處,也有許多收編入前線的軍隊,雖然他們曾烙印過靖家軍的印,但骨子里卻是朝廷的魂,別說是王爺?shù)膬鹤?,就算是王爺死而復生又能如何?這個時代已經不再需要一位靖王?!蔽合壬抗馍铄?,似看到了許多別人未曾見到的事實,也看清了許多別人不愿看清的事實。
“我知道你們的心中仍然記著王爺?shù)拇蟪?,但這個世上有些仇是可以報的,但有些仇是不能報的,若報了,會死很多人?!?p> “大哥,我不明白,既然他的身份已經不再重要,那為何這個時候李楚這孩子才出現(xiàn),為何要等了十八年?”一平道人仍然不解,他知道魏先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當年靖王的遺孤,而如今找到了,卻又說他無關緊要。
“你說的沒錯,既然這孩子這個時候出現(xiàn),就一定會有出現(xiàn)的道理,那人既然故意讓他出現(xiàn),便已不在乎他的身份,但這個世界上卻還有許多人在意這個身份,這或許就是那人的目的?!蔽合壬脑捲絹碓诫y懂了,一平道人知道這個世上若有人能看清世間迷霧,那么這個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這位外表儒雅的先生。
“我原本以為知道,可近來卻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吹了燈的暗房,只要桌上的油燈沒被點亮,就一定會有人躲在暗處?!蔽合壬鋈恍α诵?,接著道:“呵呵,不過我們也不用多慮,該發(fā)生的總會發(fā)生,油燈早晚都會點亮的?!?p> 魏先生說完了這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你猜我今夜因何來遲?”
“小弟不知,想必大哥遇到了重要之事才傳書于我知道?!币黄降廊讼肫鸩痪们拔合壬w鴿傳書告知將遲來接應,命自己主持這次行動,當時他也感到意外,畢竟這次行動十分重要不容有失。
“我遇見了馬兄弟見到的那個白衣蒙面人?!?p> “怎么,這人有何奇異之處嗎?”一平道人聽魏先生親口提及,實在想不到此人到底何方神圣。
“若不是我今日早些時候無意間遇見他,這些年來竟然不知道越王身邊竟然一直有他的存在?!蔽合壬Z氣鄭重,似因這人增添了許多忌憚。
“什么,他不是近日加入越王麾下的異士嗎?越王身邊所有人的資料我們都詳細掌握,從來也沒有聽過何時曾有過這樣一個人?!币黄降廊艘矊@人的身份感到驚疑。
“此人潛伏在越王身邊多年,就連我們也都被他蒙蔽了,我見那越王對此人十分恭敬,看來此人與越王府關系匪淺,稍后叫白一飛再仔仔細細將越王府上下人脈查一遍,看一看還有沒有什么可疑之處?!蔽合壬愿赖馈?p> “好,這事我與白一飛一同去辦?!币黄降廊祟I命道。
“另外,此人武功高強不在我之下,就連我也在追蹤他時被他甩掉,告訴盟中兄弟遇到此人盡量躲避以免吃虧?!?p> “是,大哥?!?p> 魏先生交代完畢,笑了笑,神色輕松,說道;“這個世界總有許多事情出乎我們預料,就像李楚那孩子竟然也修的一身深厚內力,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此子得到一番機緣,若真得上天眷顧,或許他能改變這個世界也說不定!”
“我們也走吧,去瞧瞧九兒的傷勢!”魏先生說著協(xié)一平道人一同推門而出,經歷一夜的風波,天空已經滲透出淡淡的灰色,眼看就要天明。
在城北郊外的一處偏遠瓜田中,一縷白煙裊裊升起,隨著白煙越飛越高,飄得越來越遠,竟將東方暈出一片白色,緩緩露出干凈的晨光。
李楚手中握著兩根穿著田鼠的木簽正蹲在一堆炭火旁,細心的燒烤,此刻天色已亮起,不用再擔心點起的篝火會暴露行跡。
或許是陽光帶來的溫暖,又或許是燒田鼠發(fā)出的香氣,蒙面女緩緩睜開了眼睛,這一夜她睡的不是很好,腿上的疼痛總把自己從睡夢中攪醒,直到了黎明前后才睡的踏實一些。
每一次醒來,總看見李楚躺在瓜棚外,心中才多了一分安穩(wěn)。
“你醒了!”李楚聽見瓜棚下有響動,正看見蒙面女看著自己。
“我剛剛去田里抓的,這里的田鼠個頭好大,你要不要吃一些!”李楚拿著烤好的田鼠,來到蒙面女的身邊。
烤田鼠被李楚烤制的外焦里嫩,傳來香噴噴的味道,無論是看著還是聞著都相當誘人。他從小經常在山中捉些野味來吃,料理幾只小田鼠手到擒來。
蒙面女搖搖頭,謝絕了李楚遞來的早餐。
蒙面女伸手拄地,想要直一直身體,這一下似是牽動了傷腿,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嚶吟,讓她本就憔悴的臉色,更加慘白。
“你慢一些。”李楚將烤田鼠放在一旁,從一旁掏來兩把干草,墊在蒙面女腰后,關切的問道:“這樣好點了嗎?”
蒙面女輕輕點了點頭。
李楚見蒙面女滿意,自己也很高興,轉身從棚外有捧來了兩個西瓜,用自己夜里削出的一把木刀切開了幾塊,遞給蒙面女,道:“你不吃田鼠,就吃塊西瓜吧,我挑的熟的,吃點東西康復的也會快一些,我剛剛嘗過了,這里的瓜很甜的!”
李楚堅持著讓蒙面女吃一點,蒙面女也知李楚的好意,不再拒絕,接來一塊西瓜,擋在面紗下吃了幾口。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很甜!”李楚看著蒙面女吃下鮮紅的瓜瓤,笑著說道,“多吃些甜的就不會感到傷處那么疼了。我小的時候有一次被別人欺負,被打的渾身是傷,我的一位好朋友救了我,見我臉上到處都是腫的,就像豬頭一樣,根本沒法吃東西,她便調了一些糖水喂我喝,喝完果然就不疼了,你說怪不怪!”
李楚想起了幼時被藥材鋪錢小妹搭救的那次經歷,現(xiàn)在想來還猶如昨日才發(fā)生。卻沒留意蒙面女的一雙美眸正在一旁細細的看著一個單純細膩的大男孩。
李楚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又將幼時總被黑松鎮(zhèn)小惡霸欺負的往事說給蒙面女聽,總覺得自己的故事很有意思,誰都愛聽誰都想聽。
不過他的那丁點經歷實在不夠聊,沒有幾句便交代的清清楚楚,自己也有些覺得無聊,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我有些嘮叨,打擾你吃東西。”
“沒關系,我覺得你說的還挺有趣的?!泵擅媾谷徽娼o面子,說愛聽。
李楚信心大增,又將這些日子自己的江湖經歷挑簡要的與蒙面女分享,他從前在山里時常跟小鳥聊天,這一回卻有了一個忠實的逃不了的聽眾,說起事來也是津津有味。
本是一個寂寥的清晨,卻因為這一片瓜田下二人別開生面的早餐,多了許多活潑生機。
二人吃了不少西瓜,都吃的很飽,這片瓜地雖然被收割了,可還是有一些后來成熟的西瓜,就算二人吃上個十天半月也足夠了,況且田里到處都是兔子田鼠等小動物,短時間倒也不愁叱喝。
吃過早飯,李楚便去尋來兩根粗壯的樹枝,打算為蒙面女打一副拐杖。蒙面女是身懷武功之人,有了拐杖便可以稍微活動,畢竟二人一男一女,有些事情不是那么方便。
李楚算是個不錯的木匠,說干就干,自己跑到棚外忙活起來。
蒙面女雖在棚內,可與李楚也不過相距一丈而已,她吃了些西瓜,現(xiàn)在精神好多了,似乎疼痛也小了很多,也許真如李楚所說那樣,吃一些甜的真的可以減少痛感。
就這樣,蒙面女靜靜看著李楚在門口揮舞柴刀制作拐杖,發(fā)覺這個大男孩可愛的很,可愛的毫無戒備,可愛的讓人懷念。
“喂!”蒙面女輕聲呼喚道。
“怎么了?”李楚停下手里的活,扭頭望來。
“你走吧,別管我了,你我二人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我順便救了你而已,我每天不知道要救多少人,你只是其中一個,你大可不必因我牽絆住,況且你已經幫我接骨療傷,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你快走吧!”蒙面女眼神變得冷漠,她說話的語氣比她的眼神更加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