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吾等是否出戰(zhàn)?!崩兆?zhàn)馬的小??戳艘谎凵砬暗奶反龋荒樇逼鹊膯栐兊?。
“不急?!碧反壤涿婧爻謽屃⒂隈R上,目光時刻落在劉奇那一面中軍大旗之下。
隨著戰(zhàn)爭的車輪推動,數(shù)萬大軍廝殺在一起,這個時候拼得,便是軍陣和士卒的求生欲。
劉奇心知士氣乃取勝之道,戰(zhàn)前便命軍士打造了這一面大旗,便是隔著幾里外廝殺的軍士,也能看到一直朝前推進的中軍大旗,只要劉奇那一面“劉”字黑色金紋鑲邊的蛟龍戰(zhàn)旗尚在,便無人退卻。
兩線廝殺,山越對揚州兵,同為山越精銳,兩軍沖殺在一起,有著呂蒙、費虎、彭式等將的揚州兵,竟是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fēng),短時間內(nèi),便朝前推進了兩百步,在他們腳下和身后,遍地都是山越人的尸體。
跟隨著中軍附近的山越營,這群已經(jīng)是在山林中穿梭,為劉奇立下不少戰(zhàn)功,手上沾滿了族人鮮血的山越精兵們,眼睜睜地看著剛被俘虜不久的同胞們被送上戰(zhàn)場,再和本族的精壯廝殺,這樣的場面,便是他們生活了數(shù)十年里,部族之間因為糧食和女人交戰(zhàn),也從未有過這般激烈。
這一戰(zhàn),會死多少人?
一萬還是兩萬,會有多少部落中的男人全部死絕,多少部族只剩下任人宰割的老弱婦孺?
他們沒有來得及思考,因為,右翼的丹陽兵,在這種平原的地形上,所有軍士手上的兵器都換成了長槍,一桿桿長槍,雙臂緊握著槍桿,徑直朝前,大步推進。
“刺”他們面色麻木,一排百人,在各自都伯和什長扯著嗓子的大喝之下,將一年有余中,訓(xùn)練了數(shù)萬次的動作統(tǒng)一朝前。
斜拿長槍,回收,下壓,向左,用盡吃奶的氣力。
“哧哧哧哧”朵朵鮮血在他們的槍尖綻放,他們幾乎來不及回收長槍,耳邊便再次傳來一聲大喝,“收?!?p> “唰唰唰唰唰”后撤步,旋轉(zhuǎn)著回收長槍,然后,再是麻木地聽著下一道命令。
“前進”
“刺”
“收”
“前進”
“刺”
“收”
或許,會有人因為跟不上節(jié)奏,而被自己絆倒,然后,被身后的人踩成了肉泥,但他們早已習(xí)以為常,因為,他們的耳朵和手上的動作,只會聽命于自己的上官。
一人倒下,后隊立即有人補上,百人一排,成一條直線,推薦的速度,比起左翼的揚州兵,竟是更快,在他們推進兩百步的時候,已經(jīng)是走出了三百多步外。
在他們身后,尸橫遍野,所有慘死的山越人,死相都極為慘烈。
“敗了,敗了?!币幻^領(lǐng)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族人被排隊刺殺,他們膽怯的雙腳,已經(jīng)開始朝后逃竄,但是,身后便是冰涼的江水,這個季節(jié),江水仍舊洶涌,此刻廝殺一陣過后,已是精疲力竭的他們,如何能夠泅渡過江?怕不是會淹死在耒水之中罷。
這一場廝殺,是他們反抗?jié)h人對他們山越族人的血洗,屠殺精壯,將所有老弱婦孺給俘虜下山,送往遠離山林之處,雖賜予田畝家宅,但久而久之,這些山越人,也就成了漢人,他們會背棄自己的族群,背棄山越的信仰,背棄山越人的祖宗。
他們豈會心甘情愿,于是,在祖氏一族的牽頭下,會稽黃氏、豫章張氏、永安施氏,豫章董氏、彭氏、王氏、李氏,會稽大洪氏、小洪氏、吳氏、華氏、苑氏等諸多萬人以上的寨子派出精壯集中到一處。
此戰(zhàn)若勝,他們可趁勢席卷丹陽以南,豫章以東,會稽以北的十余個縣城,可以攻占漢人城池,劫掠漢人錢糧,成為這一片土地上的主宰。
連續(xù)奪了數(shù)座空城之后,他們被引到了這一片平原之上。
但聽聞前方那歙縣城內(nèi),有著數(shù)縣的百姓和錢糧,他們?nèi)绾文懿恍膭樱跐h軍潛入山林燒殺擄掠的這段時日里,他們每一個部族都收編了大量因山寨覆滅逃竄而出的山越人,此刻,部族內(nèi)正缺乏糧草安頓。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到那面中軍大旗之上,這一戰(zhàn),也正是因為這一面大旗,一直朝前推移,所以,漢軍一往無前,沒有任何一人后撤。
他突然眼前一亮,那中軍大旗之下,率軍拼殺的漢軍主將,身側(cè)竟然僅有數(shù)百人護持,若是直接沖殺過去,將其擒殺,漢軍士氣大跌,莫不就可一舉扭轉(zhuǎn)局面,大獲全勝嗎?
“諸位,吾等還有取勝之法?!?p> 隨著他一聲大喝,不少頭領(lǐng)都將目光看來。
“全軍聽令,擒殺那漢軍主將,沖啊?!?p> 所有頭領(lǐng)之中,也不大都是莽撞無能之輩,聽到此言,他們回頭之際,這才發(fā)現(xiàn),劉奇所在的中軍沖殺速度也是極快,轉(zhuǎn)眼間,竟然距離他們不足百步。
“殺啊?!币粫r間,十幾個身強體壯的頭領(lǐng)各自帶著身邊近百親衛(wèi)殺向劉奇,一時間,數(shù)千人一齊而動,而且,大多都是山越中為首的頭領(lǐng)。
隔著極遠處,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縮,他緩緩舉起手中長槍,“迂回,右翼穿插,保護中軍,斬將奪旗?!?p> “殺啊?!?p> 他一馬當(dāng)先,身后插著兩支小戟,手中提著銀槍,座下白馬踏在河沙之上,健步如飛,不多時,便率先沖到大軍右翼。
“保護主公”
“保護主公?!?p> 中軍所在,劉奇已經(jīng)是被四面八方殺來的山越頭領(lǐng)給圍住了,他們不是一窩蜂地涌上來,數(shù)百人從兩翼殺出之后,直接就迂回堵住了增援的兵馬來路,數(shù)千人,內(nèi)外兩層,將劉奇和徐庶所部不過百余人給團團圍在了中央。
“放箭,盡快干掉官軍主將?!彪S著祖氏一族的頭領(lǐng)一聲令下,數(shù)百張強弓勁弩同時舉起。
“親衛(wèi)營,隨吾上前?!币簿驮谶@時,劉三手中長槍一橫,策馬帶著身后數(shù)十騎迎面朝著那弓弩陣列殺去。他心知,這弓箭絕對不能落到人群之中,否則,主公危矣。
“放。”
“咻咻咻”密密麻麻地箭矢,幾乎沒有間斷,山越人沒有經(jīng)過梯次隊列,連續(xù)射箭的訓(xùn)練,但卻有著迅速張弓搭箭的本領(lǐng),這是他們長期在山林間獵殺猛獸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數(shù)十騎,陸續(xù)倒地,但最終還是沖到了他們跟前。
“給我死來?!眲⑷笸挥覛ⅲD(zhuǎn)眼間,槍下便連續(xù)刺殺十余名山越人,然而,也就在這時,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山越頭領(lǐng)大喝一聲,“漢將受死。”
他手中的狼牙棒,直接迎上了劉三手中的槍桿,劉三手臂酸麻的剎那,兩馬在原地角力,卻見對方再有一棒當(dāng)頭砸來,他慘叫一聲,手中槍桿脆弱地斷成兩截,胸口被砸中,一口鮮血從嘴里噴涌而出,大股大股,猶如泉涌,他雙眼無力地仰在馬上,回頭不甘地看了一眼劉奇所在的方向,栽下戰(zhàn)馬,一命嗚呼。
“劉將軍?!辈贿h處,劉奇瞪目欲裂,他的目光隔著數(shù)十步鎖定這名山越頭領(lǐng),“汝,可敢告知姓名。”
“哈哈……有何不敢,聽好了,吾乃歙縣烏聊山宗帥毛甘是也?!标嚽皵貙ⅲ谀樀拿世事暣笮Γ樕蠈憹M了得意和張狂,他手中狼牙棒指向劉奇,“漢軍主將,還不速速下馬授首?!?p> 劉奇冷笑一聲,心中還有些疼痛,劉三,畢竟是跟隨了他父子二人多年的老仆,可如今,就這么戰(zhàn)死了。
“主公,莫要受賊廝激將之法?!毙焓鼫喩硎茄丝躺砩弦泊┐髦纂?,他早年便是以劍術(shù)為游俠,此刻戰(zhàn)馬上揮劍殺敵,倒是得心應(yīng)手。
“吾知曉?!眲⑵婢o了緊手中的長槍,眼見著合圍的圈子越來越小,四周的大軍,發(fā)現(xiàn)此間動靜的,也迅速在回援。
只是,沒有一支,能夠趕上山越眾多頭領(lǐng)所率的數(shù)千精壯,他們在剛才,沖殺得太遠了。
“主公”,不遠處,徐晃奮力將一名頭領(lǐng)砍翻下馬,朝著這里殺來,但轉(zhuǎn)瞬,又被三人給死命纏住,眼見著劉奇所在的上百名兵將轉(zhuǎn)眼間便折損大半,僅剩十余人,他瞪目欲裂,自己剛剛才喜歡上這位主公,他為何就遭遇如此險境呢。
“主公?!本嚯x劉奇中軍最近的,乃是統(tǒng)率著后軍的鄧當(dāng)、陳橫二將,然而,他們身前,也有著數(shù)百名山越精兵阻擋,二人武藝,在軍中將校中,也不過是中下游,哪里能夠迅速擊潰眼前的山越之兵。
“主公莫慌,某董襲來也。”隔著百步之外,一聲驚雷炸響,董襲渾身上下包裹著鮮血,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是對山越軍陣完成了一個迂回沖殺,此刻,渾身浴血,猶如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路殺來,但凡上前阻擋的山越賊兵,沒有一人能夠擋住一合。
“毛甘,取漢將首級?!?p> “毛甘,速速砍倒?jié)h軍中軍大旗?!?p> 隨著一聲聲呼喊,毛甘奮力擺脫了左右纏斗的親衛(wèi),他面露猙獰,雙腿猛地一夾座下戰(zhàn)馬,手中數(shù)百斤混雜鐵礦打造的狼牙棒已是高高舉起,這一擊,他便要直接砸碎眼前這漢將的頭顱。
他,即將靠眼前一戰(zhàn),挽救即將覆滅的吳中山越諸寨,成為山越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