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緩過神來,站起身子,走到齊玄身邊,拿出手帕幫他擦去臉上的灰塵,齊玄一晚上的折騰,讓她感動嗎?
應(yīng)該是感動的吧,在冰冷的深宮之中,這份感動,給了平陽重重的一擊。
噗嗤一笑,“你怎么跟個泥猴子一樣?”
齊玄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說為什么?我說大姐,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才發(fā)現(xiàn)?”
“發(fā)不發(fā)現(xiàn)有什么區(qū)別?會有人相信嗎?”
“沒有人相信,你自己相信不就得了,我不信,這重重的深宮,想要整治一個人,還能難到哪里去?”
平陽一把捂住齊玄的嘴巴,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好輕聲說道,“隔墻有耳,慎言?!?p> 扒開平陽的手,“這種事情,隔墻有耳,最好不過了。有些事情,你一次不說,兩次不說,次次不說,就會變本加厲?!?p> “我只是一個公主,我的母親只是個美人,不諳世事,說了,又有誰來為我撐腰?”
“你還有我?。 ?p> 齊玄看著平陽不可思議的眼神,拍拍嘴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可以幫你報仇。”
“你?”平陽眼神閃動。
“就算不能報仇,也要好好整治一下這個劉彭祖?!饼R玄撓撓下巴,“最近有沒有什么一起聚會的機(jī)會?”
平陽想了一下,“有個機(jī)會,明天,梁王進(jìn)京?!?p> “梁王進(jìn)京??”齊玄眼神一動,這是個好機(jī)會,只是,要是在此時整治劉彭祖,會不會讓本來就對梁王進(jìn)京一事感到暴躁的景帝更加大發(fā)雷霆?
“你想他死嗎?”齊玄定定的看著平陽。
“你想嗎?”
“我?”齊玄扯了下嘴巴,“大姐,這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希望他死,我不介意用點(diǎn)手段。”
“借梁王之手?”平陽嗤笑一聲,“你以為梁王真的對父皇影響那么大?若是弄巧成拙了怎么辦?”
“那我就一力扛下來,說不定還能借此機(jī)會,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p> “整個大漢的人,拼了命的想住進(jìn)這里,你反而不喜歡?”
齊玄哼了一聲,“住進(jìn)這里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真的能成為這里的主人,才算是了不起,可惜,成了主人,就是神了,再也不能有人類的情感……唔……你干嘛掐我??”
“你想死啊?”平陽輕聲說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要在這里說,對了,你想怎么搞劉彭祖?”
“先說說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嘛。”
“他是賈夫人的兒子,是父皇的第八個兒子,年方十二,比我小一歲。父皇不太喜歡他,兄弟姐妹也不喜歡他,他為人十分的奸詐,一丁點(diǎn)的便宜都要占,不過也是可憐,賈夫人在宮中的狀況不太好,要不是生了個兒子,日子說不定會過成什么樣子?!?p> “但是這也不是他偷窺你洗澡的理由,說到底還是人品太差?!?p> “其實(shí)宮中早有傳言,他……喜歡我……”平陽說到這里,臉上抹上一抹羞紅,轉(zhuǎn)瞬就變的蒼白,“我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但是我沒有想到他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他都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說不定都看光了!”齊玄說著說著忽然咬牙切齒起來,他也不知道為啥,就是想把劉彭祖碎尸萬段。
猛地一拍桌子,“就這么定了,能殺就殺,不能殺,就好好給他一個教訓(xùn)!”
“喂,你不要太過分了,萬一,萬一搞出什么事情來,怪到你頭上,可就壞了?!?p> “放心吧,我家先生,是不會讓我出事的。”齊玄撓撓下巴,“明天梁王進(jìn)京,你就告訴我一聲?!?p> 平陽抬頭看看天色,“天都亮了,就一起吧,我去看看母親和徹兒?!?p> 齊玄聳聳肩膀,跳下椅子,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有些尷尬的回頭看著一臉調(diào)笑的平陽,“公主殿下,還是你領(lǐng)路吧,我萬一又跑到哪個宮殿,說不定又看見什么不該看的了……”
平陽哼了一聲,“你敢看別的公主洗澡試試?”
“不敢,不敢……嗯?”齊玄撓撓頭,說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一路打打鬧鬧回了王娡的宮殿,見到王娡的時候,齊玄和平陽還互相哼了一聲,紛紛背過身去。
王娡擦擦嘴角上前攬住齊玄,將他按在椅子上,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肴,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腦袋,“聽宮女說,昨天晚上你就出去了,干嘛去了,這宮里這么大,迷了路怎么辦?”
“母親,你可不用擔(dān)心他,他迷了路自有去處,再說,這不是沒丟嗎?”
“那還得感謝公主殿下的好心,送我回來,不然,天氣這么冷,我耳朵說不定都凍掉了。”齊玄說著狠勁的揉了下耳朵,他奶奶的,平陽就欺負(fù)自己不夠高,耳朵都快被他拽掉了。
王娡伸手揉了揉齊玄通紅的耳朵,繼而看了平陽一眼,責(zé)怪道:“平陽,齊玄剛來宮中,你以后可不許欺負(fù)他了?!?p> “娘親,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娘是誰有理就向著誰,我跟你們說啊,今天可不要鬧,梁王今日進(jìn)京,陛下天還沒有亮就出城迎接去了,你們今天可都要乖一點(diǎn)。”
“娘娘,陛下可是要為梁王擺接風(fēng)宴?”
“梁王是自己人,陛下說了,不擺接風(fēng)宴,擺家宴?!蓖鯅推鹕碜呦蛞慌缘膶m女,從盤中拿出一套衣服,“陛下昨天讓人連夜趕制出來的,知道你喜歡束冠,所以特意讓人做的冠服和進(jìn)賢冠。陛下對你是真好?!?p> 王娡拿著衣服,在齊玄身上比劃了一下,“少府裁縫的手藝還真是不錯,合身的很,快換上看看。”
平陽眼珠一轉(zhuǎn),“娘親,父皇準(zhǔn)許齊玄參加家宴?”
“許,怎么不許,今早上特意說的,太后也同意的了,陛下肯定是早有準(zhǔn)備,不然昨夜也不會讓人特意做這一套衣服?!蓖鯅蛶椭R玄穿好小號的冠服,用一只玉簪固定好進(jìn)賢冠,后退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齊玄,眼中滿是贊嘆。
“你和晁大夫長得可真像。”
齊玄一愣,“娘娘見過我父親?”
“見過,怎么沒有見過?!蓖鯅湍樕犀F(xiàn)過一抹悲傷,“晁大夫是真正的忠臣,可惜了……”
“娘娘錯了,這是我父親的選擇?!?p> 王娡眼眸一低,伸手揮退宮女太監(jiān),低聲問道,“如果你是你父親,你怎么選擇?”
齊玄看了王娡好一會兒,嘴角泛起笑容,“娘娘是在試探我嗎?”
伴著王娡臉上的驚訝,齊玄笑聲漸濃,轉(zhuǎn)身向前走了兩步,背手而立,“娘娘,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早熟的很,您這套對付半大的劉徹還有用,對付我,過時了?!?p> “陛下說得果然沒有錯,你不是常人,晁大夫的兒子,蒼先生的弟子,怎么會和常人一樣。?!?p> 齊玄轉(zhuǎn)過身子,“娘娘,我很喜歡劉徹,我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您不用試探我。”
“但是作為母親,我必須保證我兒子的安全。”
“娘娘,我們都是聰明人,我不是您的敵人,您應(yīng)該非常清楚?!?p> 王娡也笑了,“晁大夫死在陛下的手中,這是不能翻的案子,以陛下對你的看重,我怎么能輕易的確定你不是敵人?!?p> “呵,就在我看來,劉徹還不是太子,而且,這太子要輪到他,有點(diǎn)困難?!?p> “你什么意思?”王娡瞳孔一縮,卻見齊玄緩步向她走過來。
艱難的仰頭看著王娡,“我是說,現(xiàn)在的劉徹,遠(yuǎn)遠(yuǎn)不夠當(dāng)太子的資格。”
平陽捂著嘴巴看著劍拔弩張的王娡和齊玄,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母親露出那樣犀利的目光,而且是對著僅僅七歲的齊玄。
王娡瞇了瞇眼睛,平靜的后退一步,坐了下來,“你又憑什么讓我和你站在同一戰(zhàn)線?”
揉了下有點(diǎn)發(fā)酸的脖子,“憑我先生是蒼先生,娘娘,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可以算到,因果循環(huán),有因必有果,今晚您就會親眼看到,為什么我說,劉徹遠(yuǎn)遠(yuǎn)不夠當(dāng)太子的資格?!?p> “不過,今晚的家宴,我也會送您一個禮物,一個讓劉徹的資格增加一些的禮物?!?p> “那我拭目以待?!蓖鯅兔蜃煨α诵?,突然拍了下腦門,“哎呦,陛下還賜了一塊玉佩,我都忘記了,在這里,來我為你戴上?!?p> 齊玄臉上的笑容一變,無害而純真,“謝謝娘娘?!?p> 在一陣虛偽的寒暄和關(guān)心中,齊玄和平陽終于被一臉溫柔的王娡趕了出來。
王娡讓平陽帶著齊玄逛逛皇宮,卻讓太監(jiān)喚自己的弟弟進(jìn)宮。
齊玄穿著冠服的樣子挺好看的,不過平陽的注意力卻全不在此。
“嘿,嘿,想什么呢?”齊玄伸手在平陽眼前晃了晃,平陽嗯了一聲才回過神兒來。
“你和我母親剛才怎么了?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齊玄看著平陽的臉色,便明白了,她其實(shí)聽懂了,只是不想聽懂。
“有些事情,早說出來,是好事。我在宮中需要同盟,娘娘也需要一個更大的靠山,比如,我家先生?!饼R玄冷笑一聲,“我相信很多人都認(rèn)為,我家先生就算是游學(xué)離開,也會和我留有聯(lián)系。所以,我和娘娘是互相需要?!?p> “你……”
“很吃驚嗎?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齊玄臉色淡然,“如果你覺得恐懼,我不介意,也許我生來就是讓人害怕的?!?